寶玉抬頭望去,這才發現面前又有一道高聳的石門,圓形的彎頂,顯得非凡的輝煌、美麗。 
這是件無懈可擊的建築物,每一方石塊的構造,都毫無理疵,但就在這上面,又有著令人膽寒的刻字:“一入此門,再世為人。” 
那語聲緩緩道:“你可瞧清楚了麼?” 
寶玉笑道:“這麼大的字,我怎會瞧不清?” 
那語聲道:“你還要上來?” 
寶玉笑道:“你若下來,我就不上去。” 
那語聲嘆道:“但願你莫要後悔才好。” 
於是,語聲便又奇異的消失,不復再聞。 
寶玉回頭瞧了小公主一眼,大步走了上去。 
他雖也明知自己一入此門,縱然生回,自己一生的命運,也只怕將要改變——只怕真的要有如“再世為人”。 
但他還是大步而上,他腳步並無絲毫遲疑。 
萬老夫人對那水宮主人的懼怕,委實已深入骨髓。 
她果然不敢停留,不敢回頭,她不停的走著,甚至連睡覺都不敢睡,懼怕,就像鞭子似的,不停的鞭打著她。 
恐懼的力量,有時當真能勝過一切。 
到了濟河時,她人已幾乎不成了模樣。 
濟河乃是黃河渡口,從這裡,到海灣,乃是黃河中可以通船的一段,是以這渡口船桅林立,不遜長江。 
萬老夫人長杖早已不見了。 
她劈了段樹枝,當作柺杖,蹣跚走到渡口,瞧她失神的目光,憔悴的面容,襤褸的衣衫。 
只怕已很少有人再能認得出這可憐二齷齪的老太婆,便是武林中那大名鼎鼎的萬老夫人了。 
她正也不希望別人認得她。 
渡口,有個敞著衣襟的大漢,正在大聲吆喝著:“吃飯要吃白米飯,坐船要坐太平船要往省城、濟陽、青城、利津的客人,快上咱們這艘太平船呀!” 
他身旁還有個小夥計,也在吆喝著道:“這可是最後一班船了,錯過了就得等三天。” 
萬老夫人搖搖擺擺,走了過去。 
她己不願再走路,她走不動了。 
但那船家卻伸出一條鐵也似的胳膀,擋住了她,道:“喂,我說老婆子,你要幹嗎?” 
萬老夫人搖搖頭——她不敢開口,不敢說話。她總覺得有一雙令人銷魂的眼睛,就在她身後盯著她。 
那船家冷笑道:“憑你這副模樣,莫非也想搭船麼?告訴你,這船錢你是付不起的,咱浪裡花也從來不做好事。” 
萬老夫人搖搖頭,又點點頭。 
那船家怒道:“臭老婆子,聽見沒有,滾呀!” 
伸出一隻蒲扁般大的手掌,就往萬老夫人推。 
萬老夫人冷冷的瞧著這隻手,只要這隻手碰著她衣服,這隻手以後只怕永遠也莫要想再動一動了。 
但就在這時,萬老夫人突然感覺到有人到了她身後。 
此刻,碼頭上的人本不少,但此刻來到她身後的,卻斷然和碼頭上這一群凡俗庸碌的人不同。 
她背後似乎驟然被一般凌厲的霸氣所侵襲,在這一凡庸的人群中,她驟然覺出有個武林高手已到了她身後。 
這是武林高手遇著另一高手時特異的直覺。 
她身形不由自主,快如閃電般向左跨出兩步。 
那船家的手自然推了空,吃驚的瞧著她。 
而萬老夫人卻以眼角向身後那人偷偷一瞥。 
只見此人身高八尺,魁偉出眾,頭戴籠帽,緊壓眉際,身上報著件紫紅色的“一口鐘”,幾乎蓋伎了腳。 
他雖然站在那裡沒有動,但那股凌人的氣勢,卻逼得四下凡庸的人群,懼都垂下了頭,不敢多瞧他一眼。 
萬老夫人一眼就瞧認出了他:公孫紅,這是“天龍棍”公孫紅! 
雖然有笠帽緊壓眉際,身上的衣著,雖然也和泰山之會所見大不相同,但這威猛的氣勢,卻是永不會變,掩飾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