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聞應答,推門而入,才發現兒子和衣含笑而臥,已終壽久矣。
我記得那時問過姑姑,故事裡的無賴子為何忽然性情大變。姑姑說,人之將死,雖飄渺虛無,大約冥冥間是自有知覺的。無賴子痛改前非,也許是想在死前對相依為命的老母做些補償吧。姑姑還說,也並不是說每個人都會明確地知曉自己的死期,只是大抵,會有些異覺。
多年後回想嘉平三年三月末的那日,我在祖父、母親和小哥哥關切的目光中幽幽醒轉時,心裡忽起的,也許就是這樣一種“異覺”吧。那種並未成形的蕭條空虛之感,若說分明意味著什麼,便是關於我與司馬熾的終局。一切,就快要結束了。它對我說。
然而那時還年輕的我憑著一股不甘心,在彈指間揮卻瞭如此不祥的念頭。我只記得,自己說過會救他,還期盼著到遙不可及的豫章,同他過上神仙眷侶般的日子,相伴到老。
“是聖上將你帶回來的。聖上還開恩交代,讓你在家好生將養。”
祖父蒼老了許多,在兇險的朝堂上週旋多年,花去他不少心力。此刻他臉上含著隱隱的擔憂,還有些許慶幸。他一定在想,幸好皇上沒有怪罪劉家吧。
“祖父當日在洛陽,在大晉的朝堂上,也是一口一聲‘聖上’叫得十分順當吧?”
我仰臥在床榻上,悵然若失之餘,起了遷怒之心。
“如今言是人非,祖父倒也不覺得叫不慣呢。”
母親驚失了顏色,趕忙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真是病糊塗了。”小哥哥立在一旁不說話,目光沉沉地望著我。
我忽然有些自厭,為何要如此尖酸刻薄?
“祖父知道,你對祖父降漢一事一直耿耿於懷。有些事,你還不明白。但祖父確然希望,你永遠都不必明白。”
我想告訴他我明白,我還想告訴他我明白了所以我很難過。但有時候太多話至唇邊,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
“救救他……”
我緩緩撐起身,想起了眼下最要緊的事。
母親與祖父對視了一眼,祖父嘆了口氣,頹然道:“從今日起,你只當沒這個人吧。”
祖父說,司馬熾帶著我逃離平陽之後,恰逢固守晉陽的晉臣劉琨起兵,符洪率羌氐二部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