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伯豐擔心家裡銀錢夠不夠使,畢竟他如今說起來學銀比從前的廩給多了一倍,實則少了米糧等物不說,府城裡東西又貴,能剩下的反倒少了。且這陣子連買了兩處鋪子一處宅子,加上宅子裡置辦的東西加蓋的房子,歸了包堆得花出去了一百三十多兩。這可不是個小數,夠尋常人家六七年的用度了。
靈素掰著手指給他算了一回賬,反正就是不差錢的意思。方伯豐便沒有再提神銀的事情。
靈素倒不是同方伯豐那樣,覺著那錢好像是撿了旁人的似的,心裡欠著,沒法當成自己的東西那麼輕鬆花銷。這銀錢的來路她如今都知道了,自己撿了那叫後輩繼承前輩,坦蕩得很。她沒把那些算在賬上,是因為那東西花起來太麻煩。就這麼白亮亮的肯定不成,花哪兒都招人注目。是以若真的要花用出去,還得重新煉一遍才好。這會兒叫她哪裡煉去?何況身邊還跟著個凡人相公,一點手腳不能動,想想還是算了吧。
她還是樂意花自己掙來的錢。
可這神銀不能花用,卻有別的用處。
那日聽自己師父說起沁州仙人娘娘的傳說,又說有族人族譜可查,還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她就想到了巖煜前輩所娶的喬氏。可惜方伯豐忽然回來了,要不然她還能晚上跑去沁州打聽打聽,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傳說故事個人際遇這些她管不著,她怕的是當地萬一也有遇仙湖裡這樣的護陣,若叫他們給破壞了,還真就容易“遭天譴”了。
那日她在洞府拿到兩塊玉簡,一塊記了巖煜前輩的下凡經歷,另一塊則是大前輩所留,裡面記載了在此界中的一些護陣。護陣多半有調節天象地氣的用處,守一方平安。這些護陣也不是同時有的,都是歷代下凡來的前輩們陸陸續續所建。這也是神州能得千年安寧的一大因由。
只是這護陣既建在了此地,便入了此地的因緣,也有生滅災劫。有些護陣歷百十年後便漸漸弱了,甚或有乾脆散滅的。那玉簡在一代代下凡歷練的修者手裡流轉,各續自守之時的所見所為。便是那些下來就入了長定的,臨走時候也得各處走一走,將資訊補上,傳於後人。
至於如何傳遞倒不消多心,只到時候跟下凡令印一下,隨意放置在何處,下一任來了自然會牽緣相見。
不過這回方伯豐從府城回來,也沒有在家白待著的道理。沒兩天,就有人邀約喝茶飲酒去了。他素來同人少有這樣來往的,只上回黃源朗出於私心幫了靈素一把,方伯豐請他吃了一回二葷鋪,後來倆人就常不時聚頭喝上兩杯。這七娘同靈素嘴上都不說熱話,實在也算情同姐妹了,這麼一論,他倆就算連襟,沾親帶故,同旁人又不同。
頭一撥來尋他的是遲遇安、閔子清幾個日常相熟的。這回他們都沒有下場,成績一出來,都忙著豔羨季明言去了。後來聽說了季明言同方伯豐的事情,心裡對季明言就有幾分不齒。可轉眼季明言同知縣大人走通了,照樣是貢生照樣赴京考試去,他們又疑惑起來,或者這樣的事情本來就是許可的?等聽說方伯豐進了府學了,又是一驚,要再尋這位同窗,卻找不著人了。這回聽說從府城回來了,趕緊過來聯絡聯絡。
遲遇安如今是沒有什麼疑慮了,一心要考科考的,尤其見了季明言的風光之後,更堅定了此心。他家裡已經分了家,兄弟三個一人一份家資,兩位老人留取一份養老。都分清了反比從前和睦了,加上兒子也抱上了,心裡就剩下求取功名這一路心事,也越發容易下力氣。
問起方伯豐來,聽他說還是想要過兩年考典考還到縣衙農務司裡做活,直是搖頭不敢相信:“那府學,京考下來的都不是人人能進的,你這就去了,竟然還要走典考的路子?你可真是……”
閔子清卻道:“真是你自己的主意?男人可不能叫婆娘給帶歪咯!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只看著鼻子尖一點事情,一個地方住熟了就不愛離開,男人可不能跟著這麼走。”
方伯豐道:“我本就是考典試的,走的就是這個路子,從來沒變過。”
遲遇安笑嘆:“還真是,從咱們剛來頭一回碰上,我正煩心這個事兒呢,問你,你就這口氣。如今經見了這許多事情,你還這樣,看來你是真喜歡農務這些事兒。”
閔子清道:“府學裡不是有直入六部當京官的一路?真要喜歡農事,怎麼不往這一路走走?大男人,膽量大些,拿出些氣魄來!這樣的機會,旁人砸銀兩也未必能砸得中呢,你這命好的,倒不順著往上走,不是可惜了麼!”
方伯豐笑道:“那大官帽,只怕無福消受啊。我就在山上地裡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