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悠然繼續著:“張伉將赴代,任代之內史……”
‘代國!’劉靜聞言,身子微微一震。
小小變化,全落在長公主眼中。劉嫖皇姐勾勾嘴唇,緩緩地告訴楚王劉戊的女兒,她已給張伉捎了話,讓他酌情照應一下劉靜的生母和兄弟。
劉靜像是被訊息怔住了,先是呆呆地僵在原地,須臾明白過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跪到婆婆面前,眼淚,頓時奪眶而出:“長……公……主!大家……”
見劉靜匍匐在地上哽咽,即便是立場敵對的王主姱,也不由升起幾分同情。
數年前的吳楚諸王之亂,天子為安定民心計,下詔大赦。
然而,赦免不是沒條件的——被捲進叛亂的小魚小蝦米固然可以放過;造反藩王的直系兒孫想恢復地位,重新自由自在度日?卻是做夢!
楚王劉戊的兒子孫子們,也在被拘押的名單上。因怕將這些人留在本鄉本土、會受到照顧過得太舒服,朝廷下令將這些反王遺族通通遷往帝國的北方——代地。
而‘代國’,是當今長安帝室的老巢。
先帝孝文皇帝當了二十年代王,然後從代國入繼大統,君臨天下。現任代王是先皇帝的親孫,現在皇帝的親侄。
天子、梁王和長公主的童年都是在代王宮裡度過的,外戚竇氏家族也是在代國起家的;即使到現在,竇氏家族一門三侯,擁有‘南皮’‘章武’‘魏其’三塊領地,依然沒放棄在代國的經營。
吳楚諸王想要掀翻劉啟皇帝的寶座;他們的兒孫家眷去到代國,哪兒會有好日子過?!
劉靜眼淚汪汪心緒起伏。
陳須側過頭,和妻子咬起了耳朵:半年前,不知哪個缺德鬼出的歹毒主意,將反王眷屬都安置到代北居住。說到這,太子須衝姱表妹夾夾眼皮:“阿姱,代之‘北’哦!”
“代北,代‘北’……”王主姱念兩遍,琢磨出味道,立時瞪大眼:“借刀殺人?”
代國地處邊疆,與匈奴接壤。梁王和女兒聊起他小時候的故事,動不動就是匈奴寇邊,抄掠城鎮;小股遊騎入侵,更是家常便飯。邊民出去砍個柴、割個草、鋤點地就被殺被劫,一點兒都不稀奇。
“然也。”陳須猛點頭。
小夫妻竊竊私語間,長公主已扶起王主靜,柔聲細語撫慰她不用為遠方的親人擔憂。張伉已承諾,非但會照應她的老母和兄弟,還會在代國南方為他們尋個地方重新安置——離開邊境線,總安全些。
劉靜感激涕零。
劉嫖長公主又命開庫房,取一盒十二隻金鐲,六匹織錦,十匹紈,六匹貢絹,兩件狐裘,賞賜給懷孕的副牌兒媳;並免除了早晚請安。總之,劉靜這段時間需要做的,只有一項——好好養胎,生個健康寶寶。
“唯,大家。”
王主靜口中應著,同時偷偷瞟侯太子妃劉姱一眼。
王主姱眼觀鼻,鼻觀口,默默不語——恍若,毫不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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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靜帶著好訊息和好禮物,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目送副兒媳離開,長公主表示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劉姱急忙陪婆婆兼姑母上四樓的臥室。
伺候姑母睡下,王主姱回到三樓,就見丈夫歪在起居室的小窄榻上,已經睡著了。取過件直裾,蓋在夫君身上,劉姱走向室外。
憑著三樓的欄杆,可以清楚看清庭院中的情形。
西風烈烈,芹侍女的袍服時不時被風翻起,纖細的身軀尤顯單薄——顫顫巍巍的,彷彿在下一刻就會隨風飄落。
身後,傳來丫鬟們的低語,都在猜測準定是翁主向長公主告狀了。
“杜……少……兒。放肆!”王主姱回頭,嚴厲地警告亂說話的侍女——這個杜女,也是從梁王宮陪嫁過來的,和阿芹素來要好。
聽王主姱語調嚴峻,杜少兒不清不願地閉上嘴;
但是,只過一小會兒,又祈求似的望向自家女主人:“王主,天那麼冷,就要下雨了!能不能、能不能暫時饒過……”
“多嘴!”劉姱王主避開侍女們期冀的目光。
“別說沒提醒你們……”不想看侍女們失望的神情,王主姱用一口道地的曲阜方言鄭重地囑咐:“對翁主,必須禮敬,容不得絲毫怠慢。否則,連我……也救不了你們。”
“別瞎猜了,翁主必定沒告狀。”
看幾個貼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