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開菑川王室一堆亂賬,劉嫖長公主很快頭痛地發現,忙活一圈又回到老問題了:“阿母呀,阿綰,阿綰……年過二七矣!”
在民間,這歲數都出嫁了。貴族家的女孩,通常會從十歲開始議婚,罕有過十三歲都沒定下來的。
“二七餘呀!”提到這個,竇太后也感到頭疼。當年把竇綰接入皇宮撫養,一是為愛孫阿嬌做個伴兒,二是想著給可憐的侄孫女加加分,以求能找個好姻緣。
沒想到竇綰的個人條件太硬,姿色太好,添上全套宮廷教育和厚厚的嫁妝,反而成了老大難問題。
普通人家或高門庶子呢,太委屈章武侯門的京都第一佳麗了。有爵位貴族人才出眾的嫡子,即使本人一千個願意一萬個樂意,親長們卻忌憚著‘不娶無母之長女’的古訓,唯恐兒孫被連累減了福氣。總之,高不成,低不就,蹉跎至今。
譬如這回,長公主和竇太后都認為菑川王孫失父,兩邊都是單親,誰也別挑剔誰。沒想到菑川王太后卻不是這樣想,人家的目標是當朝長公主的女兒!
停了許久,皇太后吩咐女兒:“阿嫖,備笄禮……”
“笄禮?”長公主吃驚,也意外。
作為華夏女子成年禮的笄禮,約定俗成都是在女子訂婚後舉行的,表示‘女兒已經長大,可以出嫁了’的意思。而竇綰的親事,還不知在哪兒呢!
皇太后先讓端木女出去,隨後才對女兒解釋,古法不是也有‘十五加笄’一說嗎?竇綰的婚姻,看來在十五歲之前是不可能定下來了。不如乘著眼下這個過年前的最繁忙階段,勳貴官宦各家忙過年的忙過年、忙娶嫁的忙娶嫁,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后懷孕和自家那攤子事上,就靜悄悄提前辦了吧!
省得又被人議論紛紛,當做談資——竇綰這情況,名聲越響,越難嫁。
長公主默默地點頭,接著又問母親:“阿母,如此……阿綰何字?”
竇太后思索片刻,緩緩道:“子……夫。”
“子夫,子夫?”唸叨兩遍,劉嫖皇姐不解地問:“母親,此……何意?”
“綰幼不幸,多坎坷,”
皇太后竇氏慢慢道出對侄孫女竇綰的祝願:“期其……加笄後,善事夫,敦教子,夫賢而子孝,莫不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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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長信宮西殿——
長信宮西殿的形制比東殿更高階,很少使用;不過,因向來有專人打掃維護的緣故,所以薄皇后等人雖然倉促入住,卻並不感到居住水準降低了。
寧女官一面精神抖擻地指揮長信宮撥過來的宮人按自家女主人的喜好給擺設做細加工,一面和大床上的中宮皇后聊天。
“皇后,此物當出自西周晉室……”拿起長案上的一尊玉人,捧到薄皇后面前,寧女官讚不絕口:“珍品,珍品!”
玉人偶做年輕文官的打扮,頭上帶冠,腰間繫劍,還穿一件深紅的男士單裾深衣——這塊玉是罕見的雙色玉,白皙的面龐和紅色裾袍相得益彰。
薄皇后接過來,放到身邊,撥弄兩下就不理了,面上不見絲毫喜色。
寧女看出異色,不覺詫異。
先打發宮人們到內室門外侯著,寧女官在床前小塌上半跪半依,問女主人是否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如果有,又感到不好開口的話,她去提。
“無,無……”薄皇后瞅瞅周圍。
珠玉生光,滿眼錦繡,件件有出處,樣樣是最好。不客氣的講,雖風格不同,長信宮西殿的檔次與椒房殿差不多旗鼓相當。
“飲、食?宮娥?寺人……”寧女一項項地問,但每一項都遭到否決。
‘我哪有這麼難伺候?’薄皇后搖搖頭,往大床內側縮了縮。
……眉梢眼角,落寞依然……
這下寧女不懂了:“皇后?”
愣愣地呆了許久,薄皇后突然抬頭,水霧霧的眸盯緊跟了自己一輩子的貼心侍女,聲音中都帶著顫抖:“阿寧,陛下……陛下?”
寧女官啞口無言。
從太醫診斷,到宮內轟動,再到被接進長樂宮安置妥當……面對如此大事,天子那頭,沒一句話一個字表態。
皇后扭過身,薄袖掩面,依舊是竭力剋制的泣啼:“嗚……嗚……”
……淚,
……雨,
……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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