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子的《山茶姑娘》,然後又轉到了沈秀奉的《祈禱》,之後又是李美子的《小姐》;隨後,媽媽還大膽嘗試了李正賢的《來吧》,唱著唱著就又哼起了金賢正的《受傷》。媽媽所唱的這些不同年代的不同體裁的歌曲,全都不適合她。音域太廣,到了高音部分,媽媽的聲音都有種撕裂、堵塞的感覺,但媽媽卻不肯輕易放棄。也不知道是怎麼選的,偏偏選了這些這麼難唱的歌。
“我就是用這首歌迷倒你爸爸的。不是因為是你爸我才這麼說。你看,他現在看上去不也還是很帥。以前就更不用說了。我們糕點廠的女工們全都爭先恐後地想讓你爸瞧上一眼。結果,在男子體育大會上,我唱了這首歌,你爸就和我好了。你爸是被我的歌迷倒的。那時候,別的女工都特別嫉妒我,我現在想起來都後怕。她們裝作要去衛生間,結果從我身邊經過時,就掐我的肋骨,還說我的壞話,故意冷落我。那時我真想去死。幸虧有你爸爸一直在我身邊,我才挺過來。
你爸爸現在不也常說還是我最漂亮嗎。“
媽媽每唱到張美花的《你好》這首歌時,就會講起這段往事。的確,照片裡身穿掐腰圓點連衣裙,頭髮用電梳子卷燙,打扮得端莊淑儀、稍有羞澀地站在爸爸身邊的媽媽,是有高賢貞般的美麗。細長的臉型,胖乎乎的面頰。作為兒媳婦或糟糠之妻,媽媽絕對是無可挑剔的。
面對爸爸繼而不止的外遇,媽媽依舊堅守著她糟糠之妻的地位,這不能不讓我感到驚訝。直到現在我也未曾見過我爸爸有過什麼固定的工作,正常地早晚上下班。我很好奇爸爸到底是做什麼的,不過我也大概能猜出個一二。爸爸是個鴨子。風華正茂的時代早已流逝,爸爸已不再年輕氣盛,但在那個圈子裡他似乎還很受歡迎。也是職業所需,爸爸總是身著整齊利落的西裝。而且,爸爸更多的時候是不在家。
是的。爸爸經常不在家。他不在家顯得更自然。偶然在家,反而會我們感到莫名其妙地不便。而更讓我不解的是,媽媽卻依然深愛著爸爸。這可能也就是大人們所說的姻緣相合吧。十八歲的我,已經知道什麼是姻緣相合,什麼是八字相合了。
與往常一樣,我可能又枕著書睡著了。擦了擦順著嘴角流出的口水,我抬了抬頭。可能又是因為睡姿不夠舒坦,我的後脖梗有些痠疼。我前後左右地晃了晃我的脖梗,想緩衝一下,但卻沒有什麼好轉。媽媽還在喃喃自語地哼唱著,她的歌聲就如同要斷卻沒斷的筋斗麵條,一直沒有停斷過。溼熱的天氣,沒有一點風,這讓媽媽的歌聲聽起來更像是令人煩躁不安的噪音。
終於忍受不了了。我從屋裡走出來,找到鞋子,把腳塞了進去。無意間,抬頭一望,看見月亮如同一把明鏡懸掛在空中。在城市中心能看到如此明亮的明月是很罕見的。最近也沒下過雨,也沒有將飄浮在空中的煙塵颳走,但月亮卻如同滿有光澤的黃銅盆一樣爍爍發光。說是十五左右會下雨,但卻沒有任何下雨的徵兆,看來又將是無雨天。
“都這麼晚了還幹什麼呢?”
撫摸著依舊痠疼的脖子,我衝著燈火通明的主臥室,生硬地問了一句。但聲音卡在了嗓門,顯得有些粗。
“真不知道該選哪首歌。選定了歌,明天才能到練歌房集中練習啊。評委們也說,歌一定要選好。你來得正好,光我一個人在這兒發愁不行,你來幫我選一個吧。嗯?”
“唱茶花姑娘。”
“茶花姑娘?這首最好嗎?”
“你不是喜歡這首歌嗎?”
“喜歡是一回事,能不能唱好又是一回事。”
“那我不知道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的語氣依舊很生硬。
“你怎麼跟你爸一個德行。也是,長得一模一樣,當然說話做事也差不離了。”
嘖嘖,媽媽一邊咂著舌頭,一邊斜看著我,表情很是不滿。
“賢珠和賢植還沒回來啊?”
隔壁的屋子沒有燈光,也沒有動靜。
“沒回來。”
“也沒來電話?”
“又不是一兩次這樣了。該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
媽媽很心不在焉地回答到。緊接著就哼起了《茶花姑娘》,隨後又轉到了沈秀奉的《祈禱》。可能是有些倦乏,她的眼角有些下耷。但卻依然不肯停下來,大概是因為沒有自信吧。
可能是基因中含有作為長女的責任感,老大總是要比其他的孩子顯得更成熟一些。這種無法擺脫的責任感壓抑著我,使我厭煩,但我卻沒有辦法。我很發愁地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