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薩!”
一具鎧甲,像一座山,站在淡淡的月光下面。羅蘇看了他一眼,僅僅只一眼,沒有任何回報的一眼,裡面卻暗藏著無窮的力量。
“你就站在那裡,不準走。今天我起得蠻早的,一起來,就看到你過去送我的紅絲帶,你看,我現在把它系在頭上了,好不好看?你一這會說,這東西醜死了,稱不上我。也是,我從認識你到現在,你就說了這麼一句好話。剛才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是水性揚花的人,不過,我也只能保證現在不水性揚花,你如果再不回來,我就真的找男人去了,到時你可不要求我回來。……我這幾天倒是蠻忙的,神明王的人雖然跟我一起長大,不過,感情不深,話也說不上,如果讓他們知道我的醜事,一定會笑死我的。……你這豬頭?我說了這麼多話,你就不能回一句話!你這大蠢驢,大笨熊……”
這個夜晚,就算流下淚水,也只有淚水自己知道。
羅蘇縱然是神,卻還是個女人,一個無依無助、有血有肉的女人。
天矇矇亮,四下還是一片沉靜,沙沙的樹影裡,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過了片刻,大道的拐角處冒出上百個人,披著銀色的盔甲,短刀掛腰,右手控轡,左手提盾,彎身踏馬疾行。
忽然領頭的一騎兵韁繩一拉,馬隊打住不前,那人問道:“還有多遠。”
“報告公會使,再有半刻鐘就到了。”
藉著微光,可以瞧清此人年約三十,威猛不凡,雙目如電,顴骨高突,頭上戴著黃金箍,額心一顆藍寶石,全身軟甲,腳踏長靴。他傳令道:“好,大家裹上草團,放慢速度,千萬不能讓賊人跑了。”
眾人於是紛紛下馬,用準備好的草團將馬蹄裹住,選了條偏窄的小路,從林子裡插過,直往土布村而去。
這一百來人是聖城公會的騎士團,為首的中年人叫馬定邊,是公會的高階瓜牙。他的最大愛好是“殺人”,三天不吃飯可以,三天不殺人可絕對不成,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原則:不殺女人和孩子。
半月前,王陵被毀,整個聖城公會以為是部落叛亂,驚得屁滾尿流,差點要遷都逃難。後來事實查明,原來是小夥人鬥毆所致,也就大大寬心,立刻頒佈“誅首令”,誓要揪出元兇,焚燒祭祖。
在馬定邊的眼裡,天下的人都是元兇,都是該死的,只他一人可以豁免。
殺戮緩緩靠近,天空並沒有開眼,它忽略了這毛骨悚然的一幕。
當土布村的第一個哨兵倒下時,時鐘完全倒向邪惡,他的胸膛,被馬成全的手穿過,只是卡的一聲,心肺就已經掉在地上。鮮紅的血,拖了一地,替人生畫出悽慘的的一筆。馬不斷向前,衝進村裡,後面的上百騎如風而入,佔據要道,然後靜等著獵物的上鉤。天地間,火光四射,一串串火箭射在屋面上,草垛間,整個土布村成了火的汪洋,一路望去,高高低低,像長出的巨大血紅花瓣。男人們知道事情有變,提著刀槍欲看清究竟,然而,他們的眼睛還沒有接觸到真相,頭顱就掉在地上,那驚懼的雙眼,死死望著東邊的太陽,直到死掉。
暴力,讓人間暫時迴歸野蠻,唯有哭喊的女人們,在微弱的反抗。
馬成全坐在馬上,手上血跡斑斑,臉上笑容滿滿,他對於眼前一切司空見慣,並視之為家常便飯。
“報告鐵騎大人,一共320人,全都捉住了。只有這個老的沒殺,他正是毀壞王陵的元兇。”
夫正老頭已經弱得像一隻螞蟻,輕輕的一指壓來,他便直升天堂。這是他從未想到的一幕,屍體,大火,大火,屍體,組成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風景。
“你這……你這瘋子!”
“瘋子?”馬成全第一天、也是第一次聽人這麼叫他,他起先是驚訝,繼而是開心,“瘋子?我嗎!我是瘋子,林兵仁,你說我是不是瘋子?”
身後的騎士大聲道:“大人遠見萬里,怎麼會是瘋子?”
“放屁!”馬成全的手掌揮去,五道血印刻在林兵仁的臉上,紅得刺眼,紅得好看,“我就是瘋子!這幫兇手無視我們聖城公會,敢毀王陵,誰能做到不損一兵一卒就擊潰他們?普天之下,只有我,只有我馬成全。”
夫正老頭又氣又怒,他也只能氣氣,只能怒怒。他捏著枯瘦的拳頭,拼了老命,也沒有近前一步。最後,他只能放棄,也只能大罵:“混帳,沒天理的混帳。”
“掌嘴!”
三個士兵一起動手,啪啪的就是幾個耳光,夫正老頭滿臉鮮血,牙齒也被打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