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移動著光源,我的眼珠也隨之移動。看過後,醫生直起身子說:“好的,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嗯。”我有氣無力地應道。“你叫什麼名字?”“張佳亮。”“你的家人的名字分別是?”“我不知道。”“你的家裡有幾口人?”“……”“好吧,你的出生地是……”“……”“中國的首都是哪裡?”“北京。”
醫生點了點頭,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支筆和一個小本子,匆匆寫下了一些東西交給我。我接過本子一看,上面寫的是“20+4=”“3×6=”。醫生說道:“你把答案寫下來。”我在等號後邊寫上了“24”、“18”兩個數字,然後將本子交給醫生。
醫生拿過本子看了一下,對那三人說道:“現在看來可能是他頭部的血塊壓住了記憶中樞的神經線,造成了部分失憶。”男人急忙問道:“有恢復的可能嗎?”醫生說:“現在一切都不好說,先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吧。我安排一下,一會兒過來叫你們去做檢查。”說完就出去了。
婦人和年輕女子一左一右坐在了床的兩邊,低聲哭泣起來。
男人摔門出去,而後,我聽到了樓道里傳來他歇斯底里的號啕聲。
此刻我很想說什麼,可是說不出口。因為我不認識他們,儘管我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失憶了,可是我心底的聲音一直在喊:“不認識他們,不認識他們……”當天下午,年輕女子回到醫院時帶來了一個相簿,她開啟相簿說:“小亮,你看看你還記得這些照片嗎?這張,是你小的時候在舊屋前照的。你當時穿的是新衣服,你老說你脖子難受,我們一看才知道,敢情你把衣服穿反了,是領子上的那個標籤刺得你難受。啊,還有這張,你看,小的時候在老房子裡吃油條的時候拍的。怎麼樣,有印象嗎?”我看著照片上的小孩兒,我隱約覺得那是自己,可是對於照片背後的故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年輕女子很失望,但她沒有放棄,她又翻了幾頁,指給我看其中的一張說:“這張你看看有沒有印象?”我看到照片上是一對老年夫婦,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左手邊的是一位老爺子,白色的短髮如同積雪一樣頂在頭上,右邊是一位老婦,目光慈祥。此時我心頭忽然一震,猛然忽略了自己不能動彈的事實,急急地想要掙扎著站起來。
看到我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女子很是欣喜:“你是不是有印象了?”我頓時覺察到了自己的舉動,怔然道:“不,不是。但是……我覺得這兩位老人好熟悉……”女子眼含熱淚道:“這是姥爺和姥姥。”“哦……兩位老人家……身體怎麼樣?”“都已經故去了……”聽了女子哀婉的語氣,我也啞然了。照片中兩位老人慈祥的神情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子裡。女子繼續說道:“十四年前姥爺就故去了,今年的4月1日,姥姥也沒了……他們生前最疼愛你了。”莫名地,一顆淚珠竟然順著我的眼角滾落了。我的腦海裡居然浮現出了兩位老人撫育我長大成人的畫面。只是……很凌亂,容不得我回味片刻,便如同放電影一般匆匆過去了。
這時,婦人和男人推門進來了。年輕女子迎上去問道:“上午的檢查結果,醫生怎麼說?”婦人嚶嚶啜泣,什麼話都沒有說。男人先開口了:“醫生說,血塊壓住了記憶神經,影響了他的記憶。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是一輩子。如果做手術的話風險很大,成功率不足3%。讓我們自己拿主意。”聽到這話,整個病房都安靜了。須臾,年輕女子又不甘心地問道:“難道沒別的辦法了嗎?”男人嘆了一口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帶他去他小時候熟悉的環境,見他認識的一些人,這樣的話有助於他的治療。說不定哪天會好。”婦人說道:“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準備把小亮接回去,這樣的話說不定他能想起咱們。”就這樣,我被他們從醫院接回了家。說是家,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想起它來。我的房間裡擺滿了我小時候穿的、玩的、用的。牆上貼滿了足球明星的海報,可是不看名字的話,我一個都叫不出來他們的名字。
男人站在我身邊說:“這是你最喜歡的一些足球明星,有印象嗎?”我輕輕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男人嘆了一口氣,摟著我的肩膀安慰我說:“沒關係,慢慢來。”我點了點頭。
在這裡住了個把月,我的記憶還是沒辦法恢復。總覺得和這個家的生活格格不入。儘管他們從來沒給過我壓力,從來沒強迫我叫他們“老爸”、“老媽”、“姐”,但是我還是無法融入這個家庭。
這一天吃飯時,他們還是像往常一樣往我的碗裡夾著菜,大家依舊不說話。我忽然忍不住開口問道:“我是怎麼失憶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