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言其行,二公子確實覺得很有趣,比待在明家有意思多了,但是……
這一晚,二公子與葉姑娘投宿在鏡城的一家客棧裡,兩間房帶晚、早餐才五銀絡,前所未有的便宜,當然,也就前所未有的簡陋。據二公子這一路的觀察,葉姑娘痴愛至寶之餘為人卻十分吝嗇,基本上是能省則省,能不花錢就不花錢。
鑑於二公子這一路上都十分配合,所以葉姑娘很放心地決定每人一間房。在二公子看著、葉姑娘吃著的一頓晚飯後,葉姑娘回房了,倒在床上不過片刻便沉入夢鄉。而二公子則讓小二打了一桶熱水,洗漱了後才休息。對於那不知被多少人睡過、泛著油漬的床鋪及被褥,二公子是堅決不用的。基本上這一路投宿,若房中有榻,二公子則掃掃灰塵湊合著臥一宿,若沒有,那便挑張椅子打坐一宿。
半夜裡,二公子躺在榻上,忽聞吱吱吱的細響,不由得睜眼起身。月光透窗照入,又兼二公子功力深厚目力驚人,所以,二公子清清楚楚地看著一隻大老鼠從地上一溜煙兒地爬過,嗖的一下便躥上了桌子,再一溜煙兒地爬上了床鋪,再嗖的一下不見了影子……
霎時,被葉姑娘封住五處大穴本應該失去武功的二公子猛地飛身躍起!
那一躍之快直追飛箭,那一躍之高直衝屋頂!
眼見著即將撞上屋頂,眼見著即將頭破人傷之時——
幸好,二公子身手不凡!
只見他在半空中一個扭身(雖然姿勢難看了)避開了屋頂,再一個翻轉(雖然差一點扭到了腰)便輕飄飄地落地,未曾發出一絲聲響。
房中,二公子直挺挺地站立,臉色發白,眼神發直。
那模樣我們可以稱之為驚慌,還可以稱之為害怕。
總之,二公子目光溜過剛才老鼠爬過的地、桌子、床鋪……那張俊美得驚人、被世人尊稱為“謫仙”之容的臉便越來越蒼白,而房中不斷傳出的老鼠咬東西發出的吱吱嚓嚓的聲響,更令二公子全身汗毛豎起,餓得發軟的腸胃更是一陣陣翻湧。
地上全被老鼠爬過,桌子被老鼠爬過,床鋪被老鼠爬過……
那麼這榻也被老鼠爬過,這椅也被老鼠爬過,這間屋子全被老鼠爬過,這間客棧裡到處都被老鼠爬過……
一時間——
腦中——
眼中——
耳中——
盡是老鼠的影子,盡是老鼠的吱叫聲。
二公子身子抖了抖,驀地抬手揚袖,一道袖風擊出,窗門無聲開啟,接著便見身影一閃,二公子已從視窗躍出,那窗戶又無聲合上。
二公子飛出客棧,飛過長街,飛過層層屋頂,最後在城中某座高樓之頂停步,月色下可見樓前的匾額上書有“離芳閣”三個粉墨大字。二公子輕飄飄地落入樓中,又輕飄飄地開啟其中的某扇窗,再輕飄飄地飛入。
這間房與二公子剛才所處的那間房有著天壤之別。
房中垂著輕薄如煙的紗縵,地上鋪著厚厚的妍麗錦毯,屋中擺著一張梨木圓桌,桌上一盆盆色澤晶瑩、香味四溢的水果點心,右邊一張方案上擺著翡翠茶壺和紅玉茶杯,左側一張檀木矮几上並排擺著一個白玉盤、一隻鏤金雕龍的香爐,玉盤上一顆籠著墨綃的夜明珠發著淡淡的朦朧光華,香爐上煙霧嫋嫋幽香陣陣,前方一張白雪紅梅的紗屏,屏後羅帳低垂,帳中有人安然沉睡。
這間房華豔無比,更有一份如煙如霧的朦朧幽情,令人心生綺念。
不過二公子此刻沒有任何的綺念,他一入此房,頓時便如在天湖淨水之中洗去了一身塵泥般舒服。他放鬆了心神後,先用那紅玉茶杯喝了一杯翡翠壺裡的香茶,然後便在桌邊坐下,慢慢享用桌上的果盤點心。二公子已很久不曾吃上一頓可口食物了,所以這一頓吃得稍稍多了。當然,二公子的姿態跟狼吞虎嚥掛不上勾,那是絕對的風雅如仙。
“呵呵,二公子不當俘虜改當老鼠了?”羅帳中有人輕笑。
一聞“老鼠”兩字,二公子頓時沒了胃口,送到嘴邊的果子也退了回來。
“又或者,二公子對俘虜的滋味嘗夠了,想嘗試一下做採花賊的滋味?”羅帳中的人繼續打趣著。
二公子依舊充耳不聞,這一路他都不曾好好睡一覺,是以吃飽喝足後便泛起陣陣睏意。他倒了杯茶漱口,然後起身轉過紗屏,抬手挑開羅帳,便見蘭七斜靠在床頭,唇邊勾著淡笑,碧眸中蘊著妖魅,身上一件白色的單衣,長長的墨髮披瀉一身迤邐於床枕,朦朧的珠光中玉容半隱半現,意態慵懶風情如畫,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