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蔡清和擠眉蹙額,簡直受不了,相當不情願的把紙條隨便塞進袋子裡。
“記得一定要打電話。”沈冬生看著他那無奈的模樣,不禁呵呵輕笑起來。
蔡清和狠狠瞪他一眼,瞪他的幸災樂禍。
車廂廣播聲響起,嘈嘈雜雜的,火車輕輕進站了。
沈冬生一邊笑一邊從架上取下東西,一邊說:“打個電話要不了你一塊肉,給自己一個機會,別表現得像個寒酸沒人要的老頭。”
“本來就已經是老頭了,你以為你還年輕啊?”蔡清和跟著起身幫忙從架子上取下東西,咕噥著。
沈冬生停下來,雙手還擱在架子上,歪頭對蔡清和說:“所以嘍,要珍惜上天給你的機會,要不然——”
他忽然停下,像被什麼掐住,目光驚住了。
車窗外忽忽飄過一抹藍顏色,夾在下車的人群潮流中,極突然的教他心頭一悸,突起一處不明所以的疙瘩。
那種既熟悉,又陌生遙遠的感覺……那印象……
他丟下東西,匆匆說:“我有事得先走,我的東西麻煩你先幫我帶著——”轉身急匆匆跑起來。
“嘿!”蔡清和傻眼,哇哇叫起來:“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這麼多東西我一個人怎麼拿?!”
“我再打電話給你!”沈冬生身形急得,根本來不及回頭,匆匆追下了車。
他心臟咚咚的狂跳,穿過人群,越過欄柵,跑過階梯,著急的尋找那抹匆匆飄過他眼簾的微微藍顏色。
他實在是不相信命運這回事。會有這樣的偶然嗎?
徐夏生啊……可能是她嗎?可能會有這樣不期然的相逢嗎?
他跑上車站大廳,四處張望;東西南北望過去,一點一點全是竄動的人潮。他跑出去,跑到街道,白花的陽光刷一下的刺進他的雙眼,頓時教他盲了方向。
什麼都變成白花花的一片了。白花花的一片。
什麼都在氤氳的熱氣中,蒸發掉了……
他看不清方向。
當某個意念、某個影像,突忽的闖進你的心裡,跑進你的眼裡,印象深刻鮮明,往往就此烙在你意識中的某個角落,怎麼再也揮卻不去。你的心裡、意識裡,從此存在了這個意念或印象,變成了你的一部份。
整個春假剩餘的後半個星期,沈冬生哪裡也不去,關在他一個人的公寓裡,時時盯著徐夏生寄給他的那顆浮在暗藍夜空中的星球。
多深邃的藍……
便這般,他越發忘不了驚鴻一遇的那抹日光下的微藍,甚至耿耿於懷。
他走到廚房燒開水,一邊找茶葉,手邊拿著那顆飄浮的星球,一邊看著。雖然喝咖啡,有時他卻受不了那種濃烈的刺鼻味道;他也不喝紅茶,不愛那種藥水似的滋味感,與咖啡一式的濃烈。綠茶清香,但甚至他也不愛太濃太稠厚的茶香。他要淡。清清淡淡的,接近白開水般的淡。
如果他記得沒錯,小王子所在的那顆星球,應該是編號B612的小行星;只比他住的這間公寓大不了多少吧。
B612……他喃喃著。
那顆星球上有一朵玫瑰;他拿起她夾在信裡的那朵枯萎的玫瑰。
他說她像玫瑰,藍色的玫瑰。她也許還記得。卻寄給他一朵枯萎的玫瑰。她究竟想對他說什麼?
徐夏生啊……
半年了,她沒再捎給他任何訊息。她會是在哪裡?
電話刺耳的響起來,他讓答錄機去應付。回來後,他沒有打電話給蔡清和,甚至也沒跟唐荷莉聯絡。
“沈冬生啊,你到底在幹什麼?”他喃喃自語。
水開了。他提起滾燙的水衝進倒好茶葉的杯子裡。在滾滾的茶葉來得及將全部的滋味釋放殆盡前,便將可憐的茶葉過濾掉,然後丟棄。
然後,他端了茶躲進他小小的畫室,躲開從電話那端傳來的,唐荷莉甜美的聲音,軟軟的抱怨。
他在畫室裡待了一整天,憑著記憶中的印象,畫下那模糊的輪廓。那時她十八歲。在他記憶中,她一直是十八歲。
而今的徐夏生,變成什麼模樣了?也許不會改變多少,他想。他在空白處畫滿了玫瑰,一朵朵的,全是藍顏色的玫瑰,淡淡的,帶點微抹惆悵的、夏日天空的那種藍。
如果他能再遇見她,如果……他決定,他一定,一定要帶她去看夕陽。
在小王子那小小的、寂寞的,編號B612的星球上,隨時可以看到夕陽。他悲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