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死是活,同我又有什麼關係?”
“說得好。”聽到從前的情敵被韶虞視著路人,楊澤大喜,感覺自己無論是在官場還是情場上都將楊一鵬打得一敗塗地,頓時意氣風發了。
他細細地撫摩著韶虞人的纖纖十指,一臉的迷醉:“虞人,知道咱家為什麼一意要娶你過門嗎?咱家在宮中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只要想,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可這天底下,又有誰有你這樣善解人意。說句實在話,這兩日,咱家憂心鳳陽之事,已經兩夜沒睡覺了,人也老了一圈。可剛才得你開解,心情瞬間開朗了。與你相處,當真是如沐春風。”
他又道:“還有啊,天底下,又有誰有你這般纖長手指,彈得一手好琴。”
他鬆開韶虞人,摸了摸額頭,笑道:“今日咱家心情暢快,你且為我彈上一曲吧!”
韶虞人點點頭,走到古琴前面,手輕輕地撫摩著琴絃,然後輕輕一撥,有金鐘之聲響起:“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楊澤吃驚地看著韶虞人:“這不就是那孫太初的詩嗎,那日夜宴,夫人一曲尚未唱完,賊軍就放火燒城。以至,你和顧橫波的比試就此中斷。若非如此,單憑這首詩,夫人當贏下那一局。擊敗南曲第一的顧眉,夫人的名聲不知道會響亮成什麼樣子……賊軍真真可惡透頂,攪了夫人的好事……”
韶虞人手還在撥著琴絃,口中輕輕吟唱,整個人似乎已經沉浸在那滂沱大氣的意境之中,楊澤說話的聲音彷彿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後終至再聽不見了。
那是怎麼樣的詩句啊!
一條清瘦的身影滿懷離愁,正對著白日西下,揮鞭從此奔赴天涯。
那人雖瘦,雖愁,坐在馬上,卻將胸膛高高挺起,亭亭若嶺上青松。他慢慢回過頭來,對著送別之人,深深看了一眼,眉宇中有說不出的落寞。
冠蓋滿京華,斯人卻獨自憔悴了!
那人,正是孫元孫太初。
而送別的人究竟是誰……只見她一襲黃衫,在夕陽下,在初春冷風中,有衣聯袂輕輕飄起,神情雖然悲傷,卻竭力做出一副微笑的樣子。
珍重,再見!
那女子,會是我嗎?又或者,我喜歡就是我。
……
一句終了,一個“涯”字卻拖得老長,半轉千回,將斷未斷,痛入心腸。
……
楊澤也是詩詞音律大方家,如何聽不出韶虞人歌中的意韻,臉色頓時變了。
……
隨著長長的尾音,古琴聲還在不停地響著,猶如撫岸河風,又清又苦,連綿不絕。
但漸漸地,那音樂聲中的悲苦卻被一陣昂揚所替代:“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是啊,在風中,花朵雖然飄零了,仍然有情有意,化作春泥培育出新的鮮花。
那少年突然微笑了,笑得是那麼自在動容。
無論盛開的花、落下的花、還是地上的泥土,其實原本就是一體,只不過是隨緣所處的位置不同罷了……
“或許,是我們沒有緣分!”韶虞人心中一疼,知道只要自己一嫁給楊澤,那個曾經讓自己心動的少年就再也見不著了。
他心中大概也是有我的,只是……只是……只是,現實是如此冷酷,我終究不過是一個命苦之人罷了。人生在世不稱意,世界上的事情大抵如此。
如果孫元此在這裡,知道韶虞人會這樣解這首詩,肯定會目瞪口呆:這誰跟誰啊,人家龔自珍這首詩明明說的是仕途和個人理想,你這女子怎麼扯到男女之情上面去了?
這才是一百個讀者有一百個哈姆雷特啊!
……
不得不說,龔自珍乃是清朝最偉大的詩人。相比只下,清朝另外一個詩詞大家納蘭性德之強,強在詞,至於詩歌,比起龔自珍還稍遜一籌。
尤其是龔自珍這首《已亥雜詩》更他的代表作,用千古名篇來形容也不為過。
詩詞在唐朝宋兩朝之後,已經逐漸式微。彷彿該寫的詩詞前人已經寫盡,後人就算再寫,也脫離不了先輩的機杼。也因為如此,後人一提起明清詩,都不住搖頭。實際上,明清幾百年來,也就三五首名篇傳世,餘者,若不是專業的研究人員,根本就沒人去讀。
詩詞,到明清兩朝,已經走到末路。現在,是小說的時代,是四大名著的時代。
韶虞人做為一個青樓的清館人,平生也不知道唱過多少這一時代優秀作者的詩作,老實說,都是乏味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