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恐懼感。百姓的命運掌握在權貴手中,所以對權貴感到恐懼;權貴的命運掌握在帝王手中,所以對帝王感到恐懼;而惟我獨尊的帝王情況更糟,臣民還有具體恐懼的物件,帝王卻不知該防著誰會背叛誰會造反。”
我突然想起了被勒布依弒殺的完顏亮,他弒君篡位後大肆誅殺異己,手段不能說不嚴酷,殺掉的潛在敵人不能說不夠多,但最後卻還是死在自己兄弟手裡。還有西夏皇帝李仁孝,他密令野利莫仁除掉我和託尼,大概也是源於靈魂深處那種揮之不去的莫名恐懼,生怕我和託尼會對西夏不利。我漸漸理解了金爵士的話。
“翻開人類社會的歷史,你看到最多的是什麼?戰爭!戰爭!還是戰爭!”金爵士激動地站起來,點著桌上的地球儀說,“世界上任何民族、任何國家的歷史,都離不開戰爭,每一次短暫的和平,都不過是戰爭的間歇,都是在為下一次戰爭做準備。這一切的根源,除了源自與生俱來的不安全感,更多地是源自人類固有的劣根――――控制慾和支配欲。”
見我一臉茫然,金爵士揮著手說:“控制慾和支配欲體現在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大到人與自然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小到人與人之間,甚至家庭內部。父母要支配控制子女,夫妻相互都想控制支配對方,朋友之間也要相互控制影響,這是矛盾的根源,爭鬥便產生。一個人想支配控制更多的人,一個民族想控制支配另一個民族,戰爭便誕生了。人類還想控制支配大自然,環境破壞也隨之而來。不過,環境最終要報復,被控制的人也會反抗,人們便始終在壓迫與被壓迫,控制與被控制之間掙扎迴圈。
“在這樣一種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從屬是支配是等級關係,正如貴民族歷史上宣揚的: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在這樣的社會關係中,個人的利益、尊嚴、人格都屈從於支配者,他沒有獨力的人格、尊嚴和利益。他自然就缺乏作一個人的起碼安全感。”
我暗自點頭,回想在“真實幻境”中的那些人,心靈深處無不想要支配控制更多的人,表現出來便是權力慾和帝王欲。但即便貴為帝王又如何?不也生活在恐懼和不安之中?
金爵士為自己點上一支雪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他的語氣也變得平和而舒緩:“幸好,人類社會在經過幾千年的進化發展之後,終於在十八世紀初,找到了現代文明的曙光。”
他的目光投向虛空,緩緩噴出一口輕煙,面色肅穆地說:“當時商人們在交易中,自覺地簽定並遵守一種商業契約。這種契約建立在互相尊重、互惠互利和通力合作的基礎上,商人們在自由的經濟往來中,逐漸體會到人與人之間平等合作的益處,這種契約形式隨著自由經濟的不斷壯大和發展,漸漸滲透到整個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改變著人與人之間、利益集團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係,最終使人類社會逐漸發展成今天這樣一個尊重契約,信守契約,一切以契約為準繩的契約化社會,使契約首次超越人的影響力,成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天條,任何人違背契約,都將受到全社會的唾棄。契約化社會,也成為現代文明的標誌。”
“契約化社會?”我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可以舉個例子嗎?”
“比如律法,就是個人與國家之間最大的契約,”金爵士立刻道,“它規定了一個人的行為準則,這不同於過去那些由極少數人制定,並隨意踐踏更改的法律,它是在全社會共同參與制定的前提下,約束所有人同時也保護著所有人的契約,它凌駕於任何個人意志之上,其地位神聖不可侵犯。這是一個現代法制社會和落後的人治社會最大的不同。
“契約化如今已滲透到社會的方方面面,規範著人與人,國與國,公司與公司等等之間的關係。大到世界範圍,有聯合國憲章,有各種條約公約;小到一個國家內部的法律,公司與公司之間的商業合同,公司與員工之間的勞務合同等等;再小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比如夫妻之間的關係,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每一個人在被契約約束的同時,也在被契約保護著。一個人從出生便有《反遺棄法》保護他不會被遺棄;兒童時代有《兒童保護法》保障他不受虐待;少年時代有《教育法》保障他接受起碼的教育;成年後有《勞工法》保障他在公平的前提下與人競爭就業;不幸失業也有《失業保障制度》保證他起碼的生活;每一個人不分國家、民族、性別、職業,都受到《世界人權公約》的保護;全世界都在努力建立一個更加完善而公平的契約化社會,這是人類社會幾千年進化取得的文明成果,它在合理化我們的社會結構的同時,也不斷改善著人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