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其實也內疚和心虛,他終究在算計,實在很對不起她。但不管局勢如何翻轉,她在他心裡的地位不可動搖,這上頭他還是說得響嘴的。
他見她態度有了轉變,也有意探她的口風,坐在圈椅裡緩聲道:“宇文氏祖上受皇恩,就藩封王,有家訓傳下來,頭一條就是精忠報國。可那三年,對我來說是極大的煎熬,你不能在我身邊,朝廷多番打壓南苑,後來又傳來你滑胎的訊息,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麼過的。我曾經也彷徨,如果我當真和王鼎合起夥兒來,不知道今天會是什麼樣。你會恨我嗎?會不會和我不共戴天?”
她臉上神情冷淡,思量了下方道:“你假意投靠貴州軍那會兒,老百姓上長公主府來堵門,隔著院牆罵我不要臉,縱夫行兇,我都忍得,因為我知道是朝廷不給你活路,你是被逼無奈。國家氣數當真盡了,只能聽天由命,你要反,要當皇帝,我阻止不了。可我是大鄴的公主,我能做的就是為國守節,絕不和你並肩坐享天下。”
他心頭徒地一跳,“你是這麼想的?”
她轉過頭,透過窗上薄薄的一層紗,看得見外面的景象。雪已經很小了,天空開始放晴,照得對面屋頂上一片金芒。她皺著眉,聲音也顯得單寒:“否則怎麼樣呢,被人奪了天下,繼續委身仇讎嗎?我做不到,害怕死後無顏見列祖列宗。”
他聽她說完,仇讎兩個字讓他駭然。如果天下因他分崩,她就視他為仇人,這輩子要想再在一起,恐怕是無望了。一個女人何以那麼固執呢,他對她不夠好嗎?即便用盡一切辦法都籠絡不住她的心,她那樣維護皇帝,他再欺凌她,她都願意受著嗎?
“皇上對你並不好……”
她臉上表情木然,“如果我生在小家子,和哥哥鬧得這麼不愉快,我說不定會叫人把他吊起來,狠狠抽他幾鞭子。可他終究不是尋常人,失了天下他就得死,多大的怨恨,要讓他拿性命來償?再者大鄴不單屬於他,我維護的是祖宗基業,和他無關。我曾經與你說過,別人能亂政,你不能,因為你是我的駙馬,是慕容家的女婿。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則就應當同我站在一起,共保大鄴太平。”
這番話導致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彼此心裡都在鬥爭,成敗得失計較再三,到了絕境,就沒有再回旋的餘地了。
婉婉下了決心,但良時卻不這麼想。他總覺得她的心很軟,現在扭轉不過來,等到了山窮水盡,她還是會接受的。他們現在只是缺個孩子,一旦她當了母親,孩子會佔據她全部的思想,到時候什麼父兄家國,通通都會拋到腦後的。
公主畢竟是公主,談及政治不自覺有種高高在上的威儀。她端著,讓他感覺陌生,他必須把這種困境打破。於是過去拉她起身,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輕聲說:“你怎麼了?咱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不該鬧得今天這樣。虎符是安東衛發來由我保管的,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讓餘棲遐去查。只不過準確的訊息得從皇上那裡打探,方不至於有誤。”
婉婉自有她的打算,口頭上應承著:“你把話都說開了,就沒有什麼可疑慮的了。是我小心眼兒,你別生我的氣。今兒是大年初一,年頭上置氣,一整年都不痛快。”
他果然換了個笑臉,繪聲繪色同她說起和老二他們蹴鞠的趣事來。婉婉也做出感興趣的樣子,可是暗中到底惆悵,都是不由衷的,心一下子遠了,這就是夫妻。
初一在一片花團錦簇中度過,初二才閒下來。他說虎符的下落得問皇帝,她果真研了墨,打算給皇帝寫信。
銅環在一旁看著,躊躇地問:“殿下想好了嗎?如果有異,這封信壓根兒到不了皇上手裡。如果能到,皇上一會兒一個心思,藉此大做文章怎麼辦?”
其實婉婉也在猶豫,她才寫了兩個字,就覺得自己欠思量了。銅環說得很對,但她忌憚的還在其他,萬一這虎符真的來路不明,她能夠告發良時,害死自己的丈夫嗎?
她忽然恨這樣的處境,讓她惶惶不安,讓她左右為難。如果之前沒有發現多好,情願矇在鼓裡,日子倒安逸了。
她到底沒有下得了狠心,把紙揉成一團,扔進了火盆裡。得過且過吧,剛太平一些,別給自己找麻煩。別人迫害是沒法兒,自己往自己脖子上架刀,那就活該了。
時間過得很快,出正月後轉眼龍抬頭,一個不查,倏忽到了三月。
三月裡萬物生髮,是個娶妻嫁女的好時節,瀾舟的親事也該定下了。婉婉和太妃聚在一起商議,良時的名冊上收集了好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兒,有宗人府宗正家的小姐,還有中書省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