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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輕推了一把,“您去吧,問問王爺,要是能多帶一個,我也跟著去。您瞧您頭一回上那種窮山惡水的地方,我不放心。我雖沒有拳腳功夫,可我能替主子擋刀,緊要關頭派得上用場。”

婉婉這才轉身往院子裡去,江南的庭院彎彎繞特別多,不像北京四合院式的建築,進了門一目瞭然。她從玉簪葳蕤的小徑上過去,剛走一半,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是江南況味的《鷓鴣飛》。她不由站住了,細細聆聽,每個人的手法不同,顫音、疊音用來也各有各的習慣。這支笛子,分明就是那次和她琴聲相和的那一支。她沒來由地嘆了口氣,知音難覓,原來那個知音果然是他。

踏著燈火往前,繞過一叢翠竹,見燈下人背靠廊柱,逍遙容與。笛尾硃紅的回龍鬚在晚風裡飛揚,一絲一縷,恍如撥在人心上。大約發現她來了,笛聲戛然而止,轉過頭來看她。天青色的衣袍襯出略帶涼薄的眉眼,一陣風竄入衣襟,廣袖飄拂,再細看時,那雙眼裡又換上了暖色,卻是怎麼望也望不穿。

☆、第43章 明月多情

他接過她的琉璃燈,請她上裡頭坐。門上有個專插挑杆兒的地方,他抬臂鑲上去,輕柔的袖褖拂過她的手背,恍惚讓她想起西華門上那一地落英。

他笑得很優雅,“怎麼了?愣著做什麼?”

她哦了聲,“不坐了,說幾句話就走。”

他微微歪著腦袋,一臉果不其然的神情,“殿下是怕我麼?孤男寡女的,不好相處?”

就算已經成婚了,沒到那一步,她終究還是個小姑娘。可是這小姑娘嘴硬,不愛服輸,“你有什麼可怕的?底下人怵你,我可不怵你……”

“那就進來坐。有話說也好,沒話說也好,陪我喝杯茶吧。今兒月色這麼好,睡意全無。”

他轉身就往裡面去了,一副不容置疑的決然態度。婉婉沒法兒,看他立在桌前倒弄茶具,屋子的門窗洞開,其實也沒她想象的那麼尷尬。她略躊躇了下,還是邁了進去。

這個人真奇怪,白天和晚上截然不同,白天是一方霸主,晚上自有他的小趣味。他繞桌煎茶,成套的白瓷茶具在他指尖交替,婉婉旁觀半晌,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句“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來。他就像個得道的高人,這時候沒有任何野心和稜角,怡然自得著,享受他的春花秋月。

他見她不來,轉頭衝她招了招手,“我有上好的大紅袍,加上半盞杏仁乳,喝了不怕夜裡睡不著。”

她蹭步過去,站在邊上旁觀,“大夜裡的,怎麼有興致弄這個?”

他說得很無奈,“長夜漫漫,閒著無聊。”意有所指地瞧了她一眼,“世上大概只有我是這樣的,寄居在福晉府上,福晉不見我,那兩堵牆像天塹似的,我邁不過去。眼下福晉來了,我受寵若驚,請福晉喝我的茶,感謝福晉夜探之恩。”

油嘴滑舌,偏偏又不可詬病,婉婉捏起茶盞抿了一口,頭一次覺得來南苑也挺好的,偶爾有驚喜,比如他的笛子,還有他煎茶的手藝。

“那天我彈琴,是王爺同我相和吧?”她輕輕舔了舔唇,“你的笛子吹得真好,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雅好。”

“南苑王,聽上去像個赳赳武夫,只愛打太極,射草垛子是嗎?”他的視線從那靈巧的舌尖上迅速移開,按捺了一下復調侃自己,“技藝不精,粗通音律,在你跟前獻醜,真不好意思的。其實我除了笛子,真不會別的了,要說和雅沾邊兒,大概只有跳布庫。”他一面說一面笑起來,“不過你們鮮卑人未必覺得那個雅,什麼穿針擺水、探海取珠,伸胳膊抻腿的,像個不開化的野人。”

他和她說話的時候永遠是那種綿軟的音調,以至於那天猛聽見他罵榮寶“想你媽的哈赤”,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男人有鋼火,全用在該用的地方,不覺得過於莽撞,也不覺得過於柔軟。果真人和人相熟,還是要多處才行,一眼不能透骨,除了皮囊,總有別的地方可待發掘。

她也不坐,端著小小的桃花盞踱步,“雜而稀鬆,不如簡而精通。我聽你的笛子,聽出了李謨的風骨。”她忽然回頭一笑,“黃草煙深,欲說還休,就是那種味道。”

她在燈火下的一回眸,竟讓他看痴了。容顏若飛電,大概說的就是她的樣貌。這樣的人,應當生在帝王家,小門小戶承不起這份恩澤,就算世家簪纓,也照樣難以供奉她。

她見他發愣,復又一笑,“怎麼?誇得太入味兒,叫你慌神了?”

他解嘲地點頭,“確實,殿下夸人誇得深沉,我何德何能,敢和李謨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