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生生受了這一記。央桑公主這時終於說出話來了,嘴唇微微顫抖,猛然大哭起來,劈頭蓋臉地猛抽鞭子:“你、你說什麼?你不要——你不要?你說什麼……”
“抱歉,公主,我不能要。”鞭子倒是沒有多少力道,雲煥只是覺得心裡煩躁——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對於莫名其妙找上來的這番風波有些不耐煩。若不是看到師傅在旁邊、又不能和這些大漠上的牧民翻臉,他早就想劈手奪過鞭子折為兩段。
“你竟敢不要!我、我十五歲織了這條雲錦腰帶後,多少英雄勇士為了得到它不惜血染大漠……你、你竟敢不要!”十七年來從未有這一刻的憤怒和屈辱,一向高傲的紅衣小公主終於忍不住在所有牧民前面大哭起來,用盡全力一鞭抽過去,哭喊,“父王!父王!我要殺了他!”
這一鞭剛接觸到雲煥的小臂、忽然憑空啪的響了一聲,節節寸斷,散了一地。
尚未擠到人群中,輪椅上的慕湮只來得及並指凌空斬去、將皮鞭在瞬間粉碎。所有牧民嚇了一跳,看到女仙動怒,不由自主地臉上現出敬畏的神色。
“胡鬧!”羅諾族長走得比慕湮快,此刻已經三步兩步衝入人群,一看女兒手上那條雲錦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心中又急又怒,一個耳光便落到了小女兒臉上,衝口而出,“不要臉的丫頭!居然把雲錦給冰夷!”
話一入耳,慕湮感覺到雲煥肩背陡然一震。她知道弟子那酷烈的脾氣,心下一驚,連忙輕輕伸手拉住雲煥被抽的流血的手臂,對他微微搖頭。感覺師傅溫暖柔軟的手拉著自己,雲煥心頭一震,將光劍緩緩鬆開,低頭對師傅勉強笑了笑,不說話。
“哇……”央桑第一次被父親當眾責打,愣了愣,忍不住痛哭,“為什麼打我!是父王說的,雲錦腰帶給誰由我自己高興——哪怕給是給盜寶者!”
“給盜寶者也不能給那些冰夷!”羅諾頭人向來把女兒看作自己的驕傲、妻子去世後對她們寵愛之極,但此刻居然看到小女兒公開向一個路過的冰族示愛,還被拒絕,登時憤怒得猶如一頭獅子。
再也顧不上那個冰夷是和女仙一起來的,族長咆哮著一把奪過女兒手中的雲錦,幾下撕得粉碎,丟到火裡:“我羅諾沒有嫁給冰夷的女兒!曼爾哥部也沒有向冰夷獻媚的女人!他們奪走我們的土地、欺壓我們、侮辱我們的神……十五年前,你大伯全家就是被冰夷軍隊殺了的!如果不是爹拉著你們兩姐妹躲到沙狼窩裡,你們早一起被絞死了!那一次多少曼爾哥人被殺?你忘了?”
十五年前……曼爾哥部落?
慕湮感覺手心裡強健的臂膀忽然再度震了一下,她陡然發現有殺氣在弟子心裡烈火般燃起。雲煥原本一直不動聲色的冷硬的臉起了奇異的變化,看著羅諾族長的眼睛竟然透出狼般的惡毒仇恨。
“煥兒?煥兒?”在所有牧民都被族長的盛怒吸引過去時,坐在輪椅上的女子卻察覺出了身側剎那間閃現的極大殺機,緊緊拉著弟子的手,“你要幹什麼?把你的殺氣收起來……這裡沒有你要殺的人。我們回去。”
“有。”雲煥一眨不眨地盯著火邊慷慨陳辭的族長,冰藍色的眼睛慢慢凝聚,“是他……是他。我認出來了。十五年前那個強盜。”
“煥兒?”慕湮忽然間明白過來弟子說的是什麼,臉色更加蒼白,“不要動手,我們回去。”
“……”雖然知道此刻是絕不能動手的,然而看著火光映照下那張粗獷驃悍的臉,記憶最深處的那扇大門轟然開啟——撲面而來的,是地窖裡瀰漫的腐爛的血肉的味道、飢渴、恐懼以及崩潰般的絕望。而地窖頭頂上那些暴民在大笑著喝酒……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十五年來從來不曾片刻忘記!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徹底讓那些聲音從這個世上消失了,現在發現原來還沒有。
那個蠻族的頭目在對女兒和民眾大聲咆哮著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滿耳只是迴響著的“冰夷”兩個字。只覺得無法移開腳步,雲煥冷冷盯著那張臉,眼睛不知不覺泛起軍刀才有的鐵灰色。
“煥兒,煥兒……我們先回去。”慕湮緊緊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一放開、光劍便會斬入牧民人群中。然而這樣說著,她感覺胸口的不適在慢慢加強,彷彿有什麼在侵蝕著,讓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啪。”在雲煥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上光劍的瞬間,那隻一直拉著他的手鬆開了。
“師傅?!”霍然轉身,帝國少將脫口驚呼,然而在看到輪椅上再度失去知覺的人時,眼光迅速改變了——彷彿有一把無形的鞘瞬間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