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夜色中,一輛黃包車在快速移動著,拉車的黃包車伕微微喘著粗氣,兩支粗壯有力的大腳踏在地面上發出沙沙的輕響,黃包車後約五六步遠跟著兩名身穿黑衣的壯漢,兩個壯漢一邊跑著,一邊還不時回頭向後看一眼,顯得非常小心。
蘇逸生,也就是那個穿著古怪,西服裡邊襯長衫的神秘賭客,此時正坐在這輛黃包車上閉目養神,他並不擔心有人跟蹤,不是猛龍不過江,既然敢到如意坊那樣的老字號鬧事兒,自然事前有了萬全的準備,不僅撤離的路線經過精心的選擇,而且一路之上有兩撥人在暗中接應,有盯梢的也早被幹掉了。
說在閉目養神其實也不是很準確,因為他只是眼睛閉著,腦子裡卻片刻都沒有休息,一直在回想著剛才在如意坊發生的事情。
那個年輕人是誰?他和如意坊是什麼關係?看情形,胡玉虎應該也不認識那個年輕人,他為什麼要站出來替如意坊擋事兒?還有他的賭術是跟誰學的?自已精研賭術十數年,不敢說無所不知,卻也是見多識廣,怎麼就認不出對方的師承路數呢?論年紀,自已在學賭術的時候,這個年輕人應該還沒生出來,他是怎麼練成如此驚世駭俗的功夫呢?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但想來想去也理不出個頭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起來還真是藝無止境呀!
黃包車的速度漸慢,最後在一個院子的門口停下——這是大戶人家的後院偏門,不僅環境僻靜,而且門上沒有掛燈籠,黑漆的門板緊緊閉著,就好象猛獸張開的一張大嘴。
“蘇爺,到了。”黃包車伕放下手把,抽出一條毛巾一邊擦汗,一邊恭敬地說道。
邁步下車,蘇逸生狼一般銳利的目光迅速掃視了一遍四周的環境,見沒有異常的情況,於是揮了揮手,後邊跟著的一名壯漢連忙搶步上前,伸手在門上輕敲三下兒,“噹噹噹”,聲音雖然不大,但夜靜更深,顯得格外清晰。
院內腳步聲響起,很快便來到了門口,“是蘇爺回來了嗎?”,裡邊的人壓低聲音小聲問道。
“是,快開門兒。”敲門兒的壯漢催道。
呱搭,滋扭,門閂拉開,門板開啟,裡邊看門兒的人恭敬地站在一旁。蘇逸生頭也不抬地邁步進院,另幾個人收車的收車,關門兒的關門兒,用不著他去吩咐。
對院子的情況很熟悉,不需別人引路,蘇逸生徑直穿過後院來到中院,院子東側是一排平房,正中間屋子的窗戶支著,裡邊透出暗黃色的燈光,燈光裡,一個人正在桌旁練習洗牌,只見花花綠綠的撲克牌在十根細而長的手指間穿繞翻動,彷彿象有了生命一般。
門是虛掩著的,蘇逸生也沒客氣,直接推開就走了進去,屋內正在玩牌的人似是早知道他的到來,依然不緊不慢地耍弄著撲克,蘇逸生也不急著打斷對方的練習,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在桌對面坐下,眼睛緊緊盯住在空中翻騰繽紛的撲克牌一眨不眨。
猛的,玩牌人的手腕一抖,撲克同時高高飛起,躍過近八尺的空間撞在屋頂大梁,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隨後五十四張撲克如天女散花一般四散落下。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就象是商量好了似的,桌旁兩邊坐著的人幾乎不分先後同時站了起來,各伸右手在由五十四張撲克所構成的繽紛落葉中或捏或抓,或拍或彈,隨著他倆手上的動作,一張張撲克從眼花繚亂的撲克雨中飛出落在各自跟前的桌面,整齊地擺成了一行。
撲克一張張地落下,有掉在地上,有掉在桌上,也有掉在椅子上,兩個人相對而立,一語不發,濃重的戰意在兩人之間激烈碰撞。
良久,蘇逸生輕輕撥出一口氣,屋內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師兄,這一次又是你贏了。”隨手一掀,面前扣著的五張牌翻了過來,是以紅心A為首的同花順。
“呵呵,你的進步也不小,我差一點兒就要輸了。”對面的人微微一笑,隨手也是一掀,把他跟著的五張牌翻了過來——是以黑桃A為首的同花順。
這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中等個,身材偏瘦,留著三七開的分頭,眼睛不大卻是炯炯有神,眉頭總是微微皺著,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不用問,他就是城東賭王,福興賭場的主人——‘鬼手’朱禮慶。
蘇逸生興趣索然,一屁股坐回在椅子上,伸手抓起旁邊擺著的酒壺給自已斟了一杯,隨後一仰脖,直接將滿滿一杯白酒灌進喉嚨,酒性很烈,火辣辣的一道火線從喉頭直灌到了腹腔,好不嗆人,但蘇逸生並沒有理會,只是一杯杯地灌下去,如此四杯過後,這才把手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