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班怎麼辦,而是……難道我今天晚上還得睡棺材旁邊?
馬富貴媳婦得知這個訊息後,倒是覺得無所謂,一面安慰曾鯉,一面熱情地挽留他們繼續住,然後解了編竹簍的圍裙,起身回屋。
曾鯉敏銳地捕捉到她要去的方向,急忙問:“大嫂你幹嗎去?”
“我去他奶奶屋裡拿點東西。”
“我也去。”曾鯉忙不迭地跟上。
推開老大娘的屋,雖說是白天,但是他們不愛開燈,採光也不好,還是黑漆漆的,那口棺材依舊醒目的擺在床邊。
曾鯉迅速地繞開它,去枕頭下拿自己的東西,而馬富貴媳婦卻徑直朝那棺材走去。她輕輕一推,棺蓋就錯開,露出一條大縫隙,若不是馬富貴媳婦還站在那裡,曾鯉肯定要奪門而出了。
馬富貴媳婦發現了曾鯉的異常,這才說:“我撮些黃豆,給你們中午燒黃豆吃,免得沒有幾個菜。”
“這是裝黃豆的?”
“妹子,你別介意,這是給他奶奶準備的棺材。”馬富貴媳婦解釋。
等她一五一十說完,曾鯉才明白。
原來當地是有這麼個習俗,老人沒去世前,就要把棺材和壽衣都準備好,既不忌諱說這個事,也不忌諱擺在家裡,有時候擺了十多二十年才用上 ,看久了就跟傢俱一樣。
“這柏木不是防蟲又防溼氣嘛,就順便放點東西在裡面。”馬富貴媳婦說。
“大娘看著不膈應嗎?”
“她奶奶的原話是:這就跟誰要出遠門提前準備好鞋襪一樣。”
中午,艾景初他們回來了,只見他身上溼了大半,小腿以下都是泥,那狼狽的樣子逗得曾鯉忍俊不禁。幸虧他車上還備了衣服,趕緊取來換了一身。
大概礙於曾鯉的反應,馬富貴媳婦終究沒有將那盤黃豆變成菜,取而代之的卻是炒花生米。想起艾景初不吃花生,曾鯉幫忙端菜的時候便將裝花生的碗放得離他遠遠的。
趁著主人家沒注意,艾景初悄悄問曾鯉:“你怎麼知道我不吃花生?”
他憋著笑,正兒八經地回答說:“我神機妙算啊。”
艾景初自己回憶的半響,也沒記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告訴她的。
後來她好奇地又問:“為什麼不吃花生。”
他瞥她一眼,“你掐指算算。”
“……”真是有仇必報。
剛吃過飯,曾鯉就找了把刷子替他將衣服上和鞋子上的泥仔仔細細地刷了一遍。
艾景初也沒閒著,馬富貴家來了個大城市的名醫的訊息不脛而走,旁邊居然有村名抱著孩子來找艾景初看病。
做完手上的活兒,曾鯉昨天半宿沒睡,知道這會兒才開始覺得困。
她站在老大娘的房門口,想了想,先探進去半個身子,在牆上摸索了半天找到那根燈繩,將燈拉開後,猶猶豫豫地提腳跨進去。
曾鯉看著那口棺材,緩緩地挪步,一步、兩步、三步、四步……直到不能再近。剛才馬富貴媳婦開過棺材,忘了蓋上,她站在跟前,不敢朝裡面看,但是就這麼站著,似乎仍然聞得到那縫隙中透出的絲絲柏木的氣味。
這……僅僅是出遠門前為自己準備好的鞋襪而已。
她突然被這話中的淳樸豁達打動了。
等艾景初找到曾鯉的時候,她已經一個人在老大娘的床上睡著了。曾鯉沒有關燈,所以他進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口棺材,立刻明白了她昨天為什麼睡不著了。
可是,此刻她卻睡得很沉,以至於他走進屋坐在床頭,她也沒有察覺。
他第一瞧見她睡著的樣子,一頭長髮散在枕頭上,嘴唇微微張著,箍著矯治器的門牙從唇間的縫隙露了出來。下巴上,那縫過針的地方,有一道不濃不淡的痕跡。
艾景初起身回到門口,將燈拉滅,又做回床頭。
雨還在下,落在瓦片上叮叮咚咚的,他就這樣默默地陪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醒了。
“你怎麼在這兒了?”她帶著未退的睡意問。
“怕你害怕。”
聽見他的話,曾鯉順勢朝那口棺材望去,少許後,回到說:“我不怕。”
他笑了下,拍了下她的頭。
她將手伸了出來,擱到他面前,皺著眉說:“手疼。”
大概因為下雨,房子靠著山,溼氣重,她長了腱鞘囊腫的那根手指酸脹難耐,以前這種時候她都是自己咬牙忍忍就過了,現在卻是第一次在人面前借題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