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都有條不紊的。
過去,受四人幫迫害的青年們常說,要把損失的青春奪回來。
我竊想,我要把唐佔有過的我的思想奪回來。
思想的好處是可以當飯吃。我覺得,我越來越像一個思想的聖人,儘管不吃不喝,目光仍然靈鮮。世界在我的目光裡都閃耀著奇異的光彩。
我想給領導打電話,滔滔不絕地談我的思想。談我對唐的懷疑,。對李林的懷疑。對劉柳的懷疑。
可是,我忽然覺得這有點傻冒兒。
思想在一個人大腦的內部,就像是一個在自己的屋子裡走來走去的裸體的女人,自由自在的。那個時候,女人就像一個不知羞恥的妖精。可是,女人一旦要走出屋子,女人就要在衣櫃裡尋找一件又一件合身又時髦的衣服,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她的本來面目。
倘若我沒有給我的思想穿一身像樣的衣服,那麼,我的思想就是赤裸裸的。
可想而知,一個裸體的思想走出來,就像一個裸體的女人走在大街上一樣,唏噓驚訝之聲會一片又一片。唏噓驚訝之外還有驚恐。因為所有的人都會說,這個女人一定有病。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要不,就是受刺激了。
我能想象,我所遭的待遇就如裸體走在大街上的女人一樣。
辯解也無用。就像一個描眉的女人,那眉,越描越黑。
天是白的。雨毫無症候地從白裡跌下來。它們砸在我身上的時候,就像是一個直愣愣的人豎著掉下來又突然橫著跌倒。誰有能力搶救那跌倒呢?
我更是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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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喬(7)
後來,暴雨一場接著一場。不分白天黑夜了。跟城市一樣年紀的大樹,它們經的風雨多了。可是,它們卻在這沒有來由的暴雨裡說倒就倒了。
倒了的,不僅僅是樹。那樹上,還有烏鴉們世襲的領地。夜晚,回家的烏鴉發現它們棲息的大樹不見了,它們便成群結隊在城市的上空盤旋著,發出悽慘而又悲憤的叫聲。
夢裡,我就站在大樹倒伏的地方。烏鴉們以為我就是那棵樹,它們找回在城市上空遊蕩著的無家可歸的親人們,黑壓壓地聚攏到我的頭上。
我不堪重壓,也不堪與烏鴉為伍。
我的眼淚是暴雨之中的另一場暴雨,它們既不能洗刷我頭腦的外部也不能洗刷我頭腦的內部,我的頭腦簡直像一鍋粥。粥裡全是夜間烏鴉們集體拉的白屎。
誰曾嘗過那種滋味?
我心中難過。為唐。也為劉柳。
夏天是怎樣到來的我無從知道。但我知這不是我心之想往的那個夏天。
每年,我總是在冬天最寒冷的時候,想往夏天。我知道這種向望只是對身處寒冷境地裡又無力自拔的自我心靈的一種自慰。就像小時候在平原的故鄉想往山,而後來,真正在山裡生活了,生活久了,卻又想念起故鄉的平原了。人啊,永遠都不滿足於自身所處的境地。所以才有那樣多的人生缺憾。
可是,我是真心地喜歡夏天。
我喜歡夏天熱烈的無遮無攔的烈日陽光,它們彷彿積蓄了季節裡的所有熱能,旨在夏天裡施放;我喜歡夏天的暴雨,它們任性、率直、決不看天的臉色行事,像想哭就哭,想鬧就鬧,鬧完了就完,就像心裡不存事兒的女人的一場惱怒或一場發洩,淋漓盡致的。我還喜歡夏天裡萬物的怒放和盛開。比如花朵,比如樹木,它們全以自由和舒展的姿態站在夏天,站在我們的面前。
而且,在夏天,居在城市的深處,我總是期期地等著一隻鳥兒的到來。
我沒有見過那隻鳥,但,無論你居在南方還是北方,也無論你在大地上的哪一座城市,它都會不期然地來到你身在的城市。在城市的夜晚,在離你很近的一棵樹上,當它開口叫的時候,萬鳥好像都安靜了。萬鳥躲在它聲音的後邊聽它平靜的道白。小時候,鄉村的夜晚安靜極了,整個鄉村,只有一隻鳥兒叫著走過村莊。奶奶告訴我說,那是布穀鳥,麥子黃熟的時候,它就來了,它的聲音好像把所有的鄉村和城市都能變成空谷一般。它說,現黃現割!它就像報告大地豐收的宣傳員,不辭辛苦地從一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現在,我好像聽見它就在我住的樓院外面,在那棵臨街的老槐樹上,一聲又一聲地,就好像我的經年的一個老朋友,輕緩而又娓娓敘說著世事的滄桑和見聞。那棵老槐樹,就像我的老祖母,從窗子望出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