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些人脈幫不上他;那些宗室子弟他又無幼時的交情,只有表面的客氣。
天子暫且將讓他在六部各衙門輪轉一段時日,大抵是存了觀察的意思。
這段時日,他尤其不能行差踏錯。
他自打來京城後,結交的俱是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家中的妻子無一不出自世家大族。甚至他們的妾室,也多出自書香門第、小官之家。
顧瓔的美貌和財力是無可挑剔的,可她商戶女的身份,當王妃便處處不足。
雖然自己已貴為郡王,有些人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私下裡對他的評價就不那麼客氣了。
先是他得罪督學後的落魄、第一次的鄉試失利,不得不娶了商戶女……
他的過去成為那些人的談資。
這讓他十分不舒服,並且顧瓔對他的助力也就到底為止,不能再進一步。
“王爺,您都看了半晌了,歇一歇罷。”一道嬌柔的女聲響起,只見鄭柔冰端著一盞參茶,款步走到他身邊。
陸川行忙接過來,扶著她坐下。
“柔兒,你身子還虛著,怎地下床走動?”他雖是說著責備的話,語氣卻並不嚴厲。
鄭柔冰淺淺一笑,柔聲說自己無礙,催促他喝了參茶。她的目光落到陸川行手中的卷宗上,輕輕“咦”了一聲。
“這樁案子我聽堂哥提過,接案子的人不是不夠格、就是能力不足,說是極為棘手呢。”她看向陸川行時,眼中閃過欽佩之色。“如今細想來,沒有比王爺您更合適的人了。”
陸川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遮住了微微揚起的唇角。
他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的。
“您雖是天子堂弟,可老王爺有從龍之功。那幾個親王倒是天子親兄弟呢,關係倒也平平。”鄭柔冰只做沒瞧見,繼續替他分析道:“我聽家裡說過,天子也時常感慨身邊沒得力的手足呢。”
陸川行心中微動,看向她的目光愈發柔和了幾分。
看到他眼中的欣賞之色,鄭柔冰知道自己賭對了。
什麼天子的話都是她編造的,左右陸川行無法去求證。光是愧疚不夠,她還要讓他覺得自己有用,是更適合當王妃的人。
今年她已經二十一歲,又非長房嫡女,若想高嫁是難事,陸川行已是她能找到的最好選擇。
她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待到鄭柔冰離開後,陸川行沒有再繼續翻看案卷,兀自出神。
商人逐利,顧瓔嫁給他是為了拿住顧家把柄,好分顧家的產業,更為了她姐姐顧瑜。
可鄭柔冰不一樣,她不僅出身好,且心地單純善良。
兩人相識時,他尚在書院讀書。那正是他意氣風發的時候,山長和先生都極為看好他、著力栽培他。
也因如此,有嫉妒他的學生,設計捉弄他。
恰逢鄭柔冰陪堂哥來拜訪山長,偶然撞見這幕,替他說了公道話。後來還鼓勵他,一定會有出人頭地的日子。
雖只是短短的一次見面,高貴柔美的少女從此被他記在心中。
他知道兩人並無緣分,只得深藏那次的悸動。
直到去年,二人在京中重逢。鄭柔冰因替祖母守孝而耽誤了親事,尚未婚配。
一來二去兩人愈發熟稔,直到那日意外,兩人醉到了一處。再次清醒時,陸川行發現她正蜷縮在自己懷中,散落在床上的裡衣染了殷紅的血痕。
那時他還在孝期,且他已經有王妃,若鄭柔冰進門只能為側妃。還沒等他開口,鄭柔冰讓他當做沒發生過這事。
後來鄭柔冰一直對他避而不見,他才知道她懷了身孕,藉口替祖母誦經祈福從永寧侯搬了出來。
他尋過去時,她已經落了胎。
鄭柔冰處理的乾淨利落,他本該鬆口氣的。可看到她臉上的淚珠,想到她這樣無私的為自己考慮,是自己對不住她。
永寧侯府鄭家是京中有名的勳貴,永寧侯正是鄭柔冰的大伯。
若自己有位出身勳貴世家的王妃……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很快就冷靜下來。
因他曾經師從致仕大儒韓汝斌的學生、再加上他請立髮妻為郡王妃好名聲,讓他在文臣中還算吃得開。
偏偏這兩件事都於顧瓔有關,若他背上拋棄髮妻的罪名,先前苦心營造的形象全都白費了。
到底要怎麼選,他還要再想想。
正當他按捺下心思,重新拿起案卷時,卻見墨竹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