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不語,只揭開覆蓋其上的黃綢,將托盤的全貌呈現出來。
白綾、毒酒、匕首,三樣物件依次排開,預示著死亡的臨近。
葉太后眯起眼睛看了半晌,對岑江招手道:“你過來。哀家老了,眼神兒不行,這宮裡燈火太暗,看不真切。”
岑江猜不透她在玩什麼把戲,也不敢冒冒然上前,只回話道:“這托盤裡是白綾、毒酒、匕首。聖上吩咐了,讓您自選其一。”
此話一出,藏在梳妝間裡的淡心大為駭然,連忙以手掩口,阻止自己驚撥出聲。她躡手躡腳走到梳妝間門前,透過門縫往外看去,隱隱約約還能看到葉太后的側身,而對面牆上映出一個高大的黑影,應該是岑江無疑。
淡心覺得自己心裡“咚咚”直跳,既匪夷所思,又緊張至極。葉太后不是聖上的養母嗎?前幾天才剛剛下旨為誠王賜婚,怎麼突然就母子反目了?
她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明知自己不該偷看,卻又忍不住想窺視外頭的場景,想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麼事……
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而那映在牆上的詭異身影,就如同地獄裡的牛頭馬面,正在索人性命。淡心頭一次覺得岑江如此恐怖,如此駭人。
“聖上當真不給哀家一條活路?!”此時葉太后驟然拔高聲調,好似故意要讓淡心聽見一樣,淒厲怒斥:“哀家好歹養育他十幾年,助他封王稱帝,他怎能如此狠心!”
岑江見葉太后反應極大,還以為她是臨死之前心生恐懼,倒也沒想太多,只冷冷回道:“太后娘娘不必再做無用掙扎,請您自裁。”
“自裁……麼?”葉太后悲慼大笑,放聲怒喊毫無形象:“他竟這麼著急!竟不讓哀家見瀟兒最後一面!”
岑江唯有低頭輕嘆:“倘若誠王殿下來了,局面只會更加複雜。”
是呵!倘若聶沛瀟在應元宮,又豈會眼睜睜看著葉太后死?即便是為了救母,他也會奮力一搏!甚至是造反也在所不惜!
這一點,就連梳妝間裡的淡心也已經想到了,何況是外頭的葉太后。但見後者緩緩點頭,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好!聖上打得好算盤!這一次誠王府要熱鬧了,紅白二事一齊辦了!”
岑江聽到此處,亦有些不忍,只躬身將托盤舉過頭頂:“時辰不早了,太后娘娘請上路罷。”
葉太后唇畔勾起一絲諷刺的笑意,終於死心認命。她再次看向托盤裡的三樣物件,自言自語道:“毒酒穿腸爛肚,死狀可怖,哀家不想選。”
岑江保持沉默。
葉太后的目光又落在匕首之上,忽然問道:“這匕首要往哪兒戳?”
“咽喉。”這一次,岑江回得乾脆利索。
“那必定會死得很痛苦。”葉太后搖頭輕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若要見了紅,也不大吉利……況且哀家老了,受不住這痛苦。”
她抬手指了指托盤上的白綾:“就它罷,好歹能留個全屍。”
“微臣遵命。”岑江將手中托盤放在桌案上,執起白綾再對葉太后問道:“太后娘娘可有遺旨留下?”
“告訴聖上,他若食言,哀家做鬼也不會善罷甘休!”葉太后說完這一句,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對岑江道:“你下手利索點兒,別讓哀家太難受。”
“太后娘娘放心。”岑江搬了把椅子放到葉太后面前,無言相請。
葉太后見狀深吸一口氣,再次抬眸環顧四周:“哀家一輩子都在唸叨慈恩宮,如今終於住進來了,也算遂了一樁心願……”她無比留戀地嘆道:“哀家好歹是大凌朝開國太后,你轉告聖上,哀家死後要風光大葬!”
“微臣會代為稟告,聖上必能如您所願。”岑江邊說邊示意那兩名禁衛軍上前,三人一前兩後將葉太后圍住。
“記住,給哀家個痛快。”葉太后平靜地闔上雙目,面上還帶著幾分詭異的笑意。
岑江沒有多想,上前按住葉太后的手腳,防止她來回掙扎。另外兩名禁衛軍把白綾纏在她的脖頸之上,各執一端開始用勁發力。
便在此時,葉太后卻倏然睜開雙眼,對岑江隱晦笑道:“她看見了……”
“‘他’是誰?”岑江下意識地詢問:“誰看見了?”
可遺憾的是,岑江到底開口晚了,此時白綾已死死勒住了葉太后的脖子,致使她再也無法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她的喉嚨發出類似烏鴉鳴叫的喑啞聲音,眸中卻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如此犀利,如此暢快!
梳妝間內,淡心再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