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方師父要死了麼?”阿雲拉著她孃的衣袖淚眼汪汪。
阿雲娘拭去眼角的淚水,拍拍女兒,沒有出聲。
邊上的老人各自牽著個小娃,神情哀慼,這座城隍廟裡送走多少因病無錢醫治的可憐人。
珍珠忍住上湧的鼻酸,出聲問道:“大夫,你開付藥灌下去試試,方師父現在還有氣呢,怎麼能就這樣放棄呢。”
“對,對,我師父還有氣,章大夫,您試試,說不定還有救呢?”阿青聞言急急說道。
“唉,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餘毒入體,就算下重藥救醒了,他身體太虛弱怕也熬不了幾天。”章大夫搖搖頭,”而且,下重藥的藥材比較貴,一付藥材本錢就接近一兩,就算灌下去,醒不醒得過來都難說。”
一副藥一兩銀子?章大夫的話,讓四周的人倒抽一口冷氣,一兩銀子,老丁頭扛一個月重貨,也得不了一兩銀子。
況且,灌下去還不一定能醒過來。
那就意味著,人和財都沒了,難怪人家章大夫說出這般話,一兩銀子,放在普通老百姓家都算大錢,何況是他們這破敗的小廟。
一時,屋內鴉雀無聲。
阿青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章大夫話一落,他的眼光期盼的看向了珍珠。
珍珠眼角一抽,移開視線,對著章大夫道:“大夫,麻煩你開藥吧,藥錢我們會付的,人還有氣呢,總還有一線希望。”
章大夫驚訝的看了一眼珍珠,瞧她長相秀美,衣著淡雅,與城隍廟裡的眾人有著截然不同的典雅氣質。
難怪,阿青跑去找他醫治他師父,原來是有善心的小姐為他墊付銀子。
章大夫當了半輩子大夫,見慣了各種場面,當即點頭,從隨身的藥箱裡掏出筆墨,寫好藥方,讓阿青去他藥鋪抓藥熬製。
珍珠利索的從胡老爹的錢袋裡掏出一兩碎銀,遞給了阿青。
阿青隨手用衣袖抹了把臉,萬分感激的躬身接過,隨後急忙抓藥去了。
屋裡的人們,看見珍珠當真拿出銀子為方師父治病,都紛紛對她投以注目禮,感嘆著女孩的大方善舉。
“咳~”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讓她有幾分不自在,“章大夫,抓藥熬藥還需一段時間,要不,你幫廟裡的人先看看病,她們的診費,我爹也會幫著付的。”
章大夫的視線轉向她身旁憨厚的漢子,原來是父女呀,一家都是良善之人呀。
“先不急,我先給方師父扎完針,一會兒有空就給她們看。”章大夫道。
既是要扎針,就得脫去外衣,一干人等便自覺走了出去。
珍珠問阿雲娘,“廟裡可有熬藥的罐子?”
“有的,雖然舊點,但還是能用的。”阿雲娘有問必答。
珍珠抬頭看天,正午的太陽略略偏斜,應是一點鐘左右,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時間還算寬裕。
便拉著阿雲娘瞭解這個城隍廟的事情。
圳安縣城西的城隍廟已經破敗多年,很多流浪漢乞討兒以此為據點,斷斷續續的發生了幾起鬥毆佔地盤的事件,其間領頭人都換了好幾波。
三年前,老丁頭從上一任領頭手裡搶到了地盤,就一直維持到現在。
老丁頭與別的領頭人很不同,他不養扒手乞兒用來偷竊或乞討,只收留一些別人丟棄的孤兒或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老丁頭五十歲出頭,一身武藝渾厚剛勁,他一個人曾經把二三十個混混痞子打得抱頭鼠竄,可他卻是個殘廢,右手四指齊齊切斷,手掌只餘一根拇指。
但,就是這樣,照樣把上門惹事的混混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現在的城隍廟在老丁頭的領導下,被丟棄的孤兒、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暫時落腳的落難人都能融洽的相處著。
老丁頭今日帶著兩個壯實的男孩在縣裡幹活,一般天黑才回廟裡。
如今廟裡的人口足有二十多個,有三個五歲以下的小娃,五個十歲以下的大娃,一個十二歲的女娃,一個有點呆傻的中年漢子,一個瘸了腿的老頭,兩個駝了背的老婆婆,還有就是能出門幹活的兩個男孩。
而阿雲家,是返鄉回程盤纏用盡,暫時落腳在此,阿雲娘身子不好,阿雲爹是個瘦弱秀才,每日出攤替人抄寫書信,積攢銀錢。
阿青和他師父的情況有些特殊,阿青師父右手右腿都是廢的,腿勉強能走幾步,手也能屈伸活動,可就是使不出力,據說是手筋腳筋被挑斷過,沒接好,後來還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