頁紙,“你可有抄錄《玹祭》的下卷?”
“下卷?沒有。”
“原本呢?”
“《玹祭》的下卷多涉上古輪迴之術,有違天道。早已被前人譭棄。”
百里樾無所謂地笑了笑,重新走到滿牆的古卷前,“你這裡還有什麼孤本?”
“這裡的每一卷書,都是孤本。”對方聲音裡的悵然若失,蘇葉只作沒有察覺,“殿下喜歡什麼,儘管參閱便是。”
“嘩啦”一聲,遠處的林子裡,忽而驚起一群飛鳥。隨即有急促的鈴聲響起。
百里樾揉了揉額角,“那個笨丫頭又被困在雀陣之中了。”
蘇葉真正地笑起來,能看到頰邊淺淺的梨渦,“有勞殿下了。”
“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麼笨的。”百里樾哀嘆一聲,放下書卷出了門。
蘇葉盯著書桌上的那半卷書,笑意慢慢褪淡。她下了高梯,站在視窗看著百里樾的背影消失在茂密樹林間。而後才走向書牆的角落,彎腰從最底層抽出一卷書。
女子痴愣般盯著那泛黃古捲上的“玹祭”二字,忽而閉上眼睛長袖輕拂。萬千梨花般的碎片紛紛揚揚,散落在深秋最後的那一縷風中。
塵歸塵,土歸土,該走的,不該留。
“哇,下雪啦!”泠然拎著大包小包站在院門外,望著漫天飛舞的白梨瓣,“先生,你快來,你快來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蘇葉倚靠在視窗,望著那個笑顏如花的小姑娘,嘴角蔓開一絲溫柔的笑意。
韶華正好,怎可為昨日種種,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作者有話要說:
☆、五、不負相思
冬月初七,夜。
新月掛於枝頭,浮雲鋪在天際,喜燭映照出重重花影。
廳堂高闊,處處結了喜字。高位之上,坐著年輕的樓主,一襲墨衣如故。紫衣的女領主,侍立在側。整個芙蓉樓,空空蕩蕩只擺了十來桌宴席。如青城派掌門一類,不過混了個邊角末席。
更多的人只能站在樓外,聽著喜樂喧天,看著沿途大紅錦緞鋪道。一路灑下燦金的合歡花瓣,紅綃華幔,翠羽寶蓋,旒金六鳳大紅鸞轎穩穩落在盛世芙蓉樓的門外。
南意一身喜服,修眉鳳目,芝蘭玉樹般立在那裡。人聲和喜樂漸漸止息,唯燦金的合歡花瓣合著漫天飛揚。他長久望著那頂大紅鸞轎,遲遲未有動作。
八面玲瓏如藍翎,笑道:“新娘還沒下轎,新郎官怎麼就先看呆了?”人群裡響起鬨笑,他的漫不經心魂不守舍便就此被一筆帶過。
他斂了心神緩步走下臺階,在花轎前站定,伸手掀起轎簾。
“等一等,小白。”有清冽的女聲響起,如初春時將融的雪。
南意停在半空中手頓了頓,又緩緩收了回去。他於一片壓抑的驚歎聲中抬起頭,循聲望去。
白衣女子遙遙坐於高樓之上,背後一痕新月,清風入廣袖。由天機閣歷代閣主繪製的江湖美人譜,換了一冊又一冊。然而自此之後,每一冊的末頁,永遠是那個白衣墨髮獨坐高樓的無名女子。百年間,無一例外。
夏紫陌下意識地去看身邊人的臉色。墨衣樓主靜靜坐在原處,悠悠燭火下,眸色深沉似海。
四下無聲,唯女子泠泠細雪般的聲音,“小白,我來只為問你一句話。我的餘生,可否請你指教?”
大紅喜服的男子遙遙望著那一襲白衣勝雪,良久之後,只淡淡道:“你不該來。”
長袖當風,高處的女子遺世而獨立,有仙人之姿。她微笑著伸出一雙手,如霜的月色下,連指尖都在瑩瑩地發著光,“我已經來了,你跟我走嗎?”
隔著一場紛揚的金雪,兩人靜靜對望。
夜風拂過廊簷下的風鈴,叮噹作響。
慼慼的夜色裡,數十道白光從四面破空而來,直指那一襲白衣!
男子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白光乍現的瞬間,墨衣樓主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身邊的女領主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開始吧。”
一片驚呼聲中,白衣墨髮的女子如同崩壞的鏡面,四分五裂。碎片四散紛飛,宛如億萬星辰墜落。
“阿葉!”在藍翎脫口驚呼的下一刻,一雙手拽住了她,聲音低沉,“沒事的。”
眨眼間,場面便陷入極度的混亂,杯盞墜地、刀劍而交、箭矢破空之聲不絕於耳。蓄謀已久的這場殺戮,有條不紊,滅頂而來。
*
冷月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