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亂豈堪誇
“嗯,這首寶塔詩題得好,正鈾扇面兒的形。”
昌平侯的女兒竹璁側立在條案邊,一邊吭哧吭哧地磨墨,一邊笑嘻嘻地探頭說道。
這位侯爵小姐衣著甚是華麗,一身上層社會流行的香奈兒“小黑服”,偏偏外面卻披了件寬大的明式比甲,鑽石手鍊璀璨奪目,很是不倫不類。大概也是覺得在自己家裡,很是不在乎。
昌平侯鄭國也立在另一側,不失時機地誇獎道:
“嗯,這字是越寫越有功夫了。”
“對了,扇子反面給他寫點什麼?”竹璁一邊“吭哧吭哧”磨墨,一邊又問道。
寫字的另一個少女待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提著筆說道:
“什麼也不寫,自己找人畫畫去。”
“嘻嘻,表姐,你還是好歹給他畫兩鄙,你正面提了字,誰還敢在反面畫畫呀。趕明兒他這扇子只有一面兒,那一面兒非白的不可。”
寫字少女歪著頭看了扇面一下,又提上了“朱佑榕”三字的落款,取過一方田黃小印,尤�逍∷低�‘朱明盛長’橢圓小章,才擱下筆笑道:
“那有什麼不敢的。……呵呵,璁璁你可輕著點兒磨墨,這條案可是我舅舅的寶貝,這麼整的紫檀案面,咱大明可能都是頭一份兒,呵呵,我那兒都沒有。你要是給濺上墨點,到時候我可是給扣著走不了啦。”
鄭國站在一旁笑嘻嘻地道:
“那不至於,到時候榕榕把你那兒的汝窯賠給舅舅一件就就行了。”
“聽見了麼璁璁,”朱佑榕笑道,“舅舅要我的汝窯瓷器賠他,那你拿什麼賠我呀?”
竹璁狡黠地一笑:
“咦,聽說英國愛德華王子要來過年耶,我去說說,把他賠給你好啦!”
鄭國忙道:
“璁璁!”
“璁璁,”朱佑榕岔開話,仍舊笑呵呵地問道,“你看看,下面一個是給誰寫來著?”
竹璁吐吐舌頭,看著旁邊的單子,報道:
“英國大使夫人想求一個扇面兒,暹邏王子想求個卷軸,外交大臣徐閣老想求個條幅,還有……哇,曰本貞明皇太后!她也想求個扇面。嗯,還有很多……哎呀,表姐,你好可憐。”
“唉,沒辦法,”朱佑榕靠在黃花梨圈椅裡,接過黃銅手爐,伸著腿,舒服地說,“舅舅這裡的園子那麼好,我躲過來就是想還還書畫債的嘛……貞明太后?唉,曰本雖然老幫著清朝,但那老太太還是不錯的。去年春節還讓大使給我送來了‘和子’呢,嘿嘿,據說還是她自己做的……暹邏王子?那小夥子我見過,還是蠻帥的,璁璁,說給你怎麼樣啊?”
“切。”
“呵呵。”
“榕榕,”鄭國笑道,“你舅媽在前邊兒給客人們放電影呢,卓別林的新片子,你不去看?”
“客人都有誰啊?”
“沒誰,我們自己家的幾個人,還有兩個大使和他們的夫人。”
“大使?那算了,”朱佑榕輕輕搖頭,“我要出去,規矩就大了。再說這是喜劇,當著外國大使也笑不開,煩。舅舅明天單放給我看吧。”
鄭國笑道:
“也好。”
朱佑榕明白舅舅在暗示什麼,便主動道:
“舅舅,那個向小強還在前邊等著是吧?”
“對,你現在見不見他?”
朱佑榕瞄了一眼掛鐘,打了個哈欠。鄭國心中剛要叫苦,朱佑榕點點頭道:
“見見吧。”
竹璁拉了一下鈴,吩咐侍女去宣人。
“唉,這些閣老啊……”朱佑榕抱著暖手爐,低頭望著腳尖,面露愁容,慢慢道,“說實話,這屆內閣越來越不討人喜歡了。”
聽到這個話頭,鄭國不方便插嘴,只是乾咳一聲。
外面傳來侍女聲音:
“向先生,請進吧。”
朱佑榕收住話頭,饒有興趣地盯著門口,心中想著舅舅口中那個傳奇般地英國軍情六處的年輕特工應該是什麼樣子。
一個年輕人慢慢踱進來,隨手把大衣和帽子遞給侍女,先沉著臉掃視一圈屋裡的人,好像很不爽的樣子。
朱佑榕擺擺手,笑道:
“賜……”
“賜座”二字還沒說完,那小夥子早已瞅準當間的一把鋪著軟墊的紫檀太師椅,一屁股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