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雖然是對雲蒼峰說的,聲音大小卻正好能讓蘇荔聽到。
果然蘇荔從武二郎懷裡掙脫出來,“為什麼?”
程宗揚一笑,“因為我告訴閣羅,有幾個南荒的部族,正密謀要刺殺鬼巫王大人。”
蘇荔玉臉蒙上一層寒霜,手掌不易察覺地一翻,握住背後的長弓。
“玩笑!玩笑!”
程宗揚連忙陪笑道:“只是開個玩笑。其實閣羅是急著回去安排地方,好接受那筆回扣。”
蘇荔挑起眉頭道:“他有那麼急嗎?”
“可不是嘛。就算大家談定了生意,第一筆交易最快也要一個月,我從來沒見過像閣羅那麼著急的。好像明天屬於他的那份就能飛來掉進他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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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聳了聳肩,“看樣子,那個鬼巫王平常給他們的薪水並不高。”
蘇荔鬆開弓,瞋怪地橫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正待開口,卻突然豎起耳朵。武二郎怒氣未消,虎著臉跟蘇荔較勁,雲蒼峰低眉沉思,謝藝恬淡地坐在角落裡,不知在想些。剩下的幾個人或是低聲交談,或者是沉默不語,程宗揚卻聽到靠近自己的屋角位置,有一個輕微的呼吸聲。
程宗揚猛地躍起身,手中寒光一閃,從竹牆間剌出。彎角狀的刀刀從屋角透過,一股鮮血隨即噴在竹牆上,沿著發黃的竹子蜿蜒而下。
眾人從房中奔出,只見一個碧鯪人以扭曲的姿勢盤在竹樑上,他耳朵貼著竹牆,頸部幾乎被整個切斷,沒有任何掙扎地死在梁間。
祁遠臉色越發青黃,“我見過他──我和閣羅說刀劍的時候,他一直在和那個黑舌頭的隨從交談。”
眾人省悟過來。這是鬼王峒安插在碧鯪族的眼線。可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難道閣羅對自己一行起了疑心?
程宗揚出手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謝藝風一樣掠了出去,頃刻間繞樓一週,這時才施施然拾階而上。
“沒有其他人。我猜他只是自己來打探訊息,好去向主人邀功。”
眾人都鬆了口氣。碧鯪人屍身處理起來雖然麻煩,但總比走漏了風聲要好。
樓外傳來一聲象鳴。那頭巨大的白象載著閣羅離開了碧鯪族的村落。
作為閣羅生意上的夥伴,蛇傀和黑舌沒有來打擾商隊。眾人重新安排了人手警戒,易彪和幾名護衛拖走屍體,雲蒼峰卻盯著程宗揚手裡的短匕,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
程宗揚把匕首遞過去,笑道:“正想讓雲老哥瞧瞧呢。”
雲蒼峰也不客氣,接過來仔細翻看。
那柄匕首鋒刀只有半個手掌長短,刀鋒彎曲猶如牛角,柄部卻比鋒刀長了一倍,形狀如同珊瑚。它的刀鞘也是一截暗紅色的珊瑚,合起時渾然一體。中間的鋒刀打磨得很薄,雪亮的刀身有種冰玉般的通透感,由於沾了血,邊緣流動著微紅的晶光,彷彿一片滴血的寒冰藏在糾曲的珊瑚中。
程宗揚苦於沒有防身的兵器,平常揹著兩把鋼刀,不方便不說,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刀販子。這柄匕首是自己從鮫人身上撿來的,用起來還算合手,當即不客氣地據為己有。
聽說是鮫人身上的匕首,雲蒼峰神情更加慎重。他摘下腰間的碧玉佩,倒轉匕首,用柄部的珊瑚輕輕一劃,佩上便多了一道劃痕。雲蒼峰猶豫良久,終於還是沒敢用匕首的鋒刀來試玉佩的硬度。
“夜叉珊瑚盛產精鐵,傳說有一種鐵乃萬年寒冰所化,質地鋒銳異常,用來切割玉石如切油膏。這種鐵在海底萬年,往往被珊瑚覆蓋,受其鐵質所感,附在其上的珊瑚也堅利之極。人稱珊瑚鐵,為天下奇珍。”
雲蒼峰將匕首遞還給程宗揚,微笑道:“恭喜程小哥。”
“珊瑚鐵?”
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思索間,武二郎一把將匕首奪了過去。那廝眯著眼瞧了半晌,腮幫的橫肉跳動著,然後把匕首扔了過來,氣哼哼道:“什麼破玩意!”
程宗揚哈哈一笑,“二爺當然識貨。那四大假還是你說的,什麼靈飛鏡、珊瑚鐵、玄秘貝……二爺當然不放在眼裡了。”
吳戰威在視窗盯了半天,這時轉過身來,“那傢伙走了。”
說走就走,這閣羅還真是個急性子。但他的隨從卻沒有離開,蛇傀帶著奴隸蒐羅了碧鯪人採集來的珠寶,用箱子一一裝好,卻沒有看到黑舌的身影。
武二郎與蘇荔重歸於好,兩人誰也不再提那兩名隨從的要求,並肩攜手離開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