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見停在樓頂的直升機和站在飛機前的小菲越來越遠。
小菲的臉上還有淚水。
我當時不知道是為什麼。
後來,我又寫一個什麼東西,想起來一個詞。
就是——悵然若失。
小影看見了嗎?
——我現在想,肯定看見了!
不看見是不可能的啊!
她就那麼眼巴巴的看著直升機降落啊!
艙門沒開她就想往上撲啊!
開艙門的瞬間小菲的嘴還在我的唇上啊!
——所以,我現在有時間回想往事了,我就斷定她看見了。
但是小影沒有說。
我更沒說了,我傻啊?!我以為小影就沒有看見。
現在我知道她看見了,我也知道她為什麼沒說。
感情這個東西,真的是很微妙啊!
音樂是什麼?
是一種打動你心的旋律。
如何打動你心?
你的回憶中的某些敏感的神經,被旋律的情緒撥動。
那時候你也許會哭,也許不會哭。
但是你會傻傻的坐在那兒,很多畫面就浮現出來。
我不是個文化興趣高雅的人,雖然我也號稱是藝術學院畢業的,但是我還是喜歡流行歌曲。這一點我不偽裝,交響樂我也聽,但是不會有那麼多被打動的時候。
我總是會為了一首流行音樂流淚,或者不流淚。
但是就是那麼傻傻的坐著。
譬如剛才,我就在聽《永遠到底有多遠》。
我說我沒有哭,你們可能不相信。
但是我真的沒有哭。
因為我知道我一哭起來就抑止不住,我就沒有辦法往下寫。
但是我必須寫,因為我必須把這些真實存在過的人,真實存在過的小兵們的故事講完。
無論男兵,還是女兵。
他們都是小兵。
他們的故事,我不講,還有誰會知道?
或者說,還有誰會去真正的關注他們?
是坐在賓館裡面編故事的人嗎?
不可能,他們關注的不是小兵,是別的什麼。
我不敢說我是小兵的代言人,但是我起碼是代表了我們那一群小兵。我們的愛恨情仇,生生死死,我都要如實的不加任何掩飾的寫下來,給他們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
我要讓人們知道,小兵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就是那麼過來的。
他們是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愛人,我青春的全部世界。
我們曾經在一起,無怨無悔的在一起。
我閉上眼睛,睜開眼睛,都能夠看見他們年輕的臉。
他們在對我笑。
我就不能停下我的寫作。
因為他們在對我笑,我的眼睛就是再疼再看不清,我的心口就是在疼再頂不住,我也要寫下去。我要告訴人們,我們的小兵是怎麼過來的。我沒有什麼使命感,只是我應該作的。我不追求語言的華麗,不追求結構的完美,我只追求我們的樸實但是卻絢爛的青春在我的筆下重新再來一次,這樣,我也就不枉為文者這個狗屁稱號了。
因為他們在對我笑,不在我的回憶,就在我的眼前。
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我的敢死的突襲由於實彈的介入,被加上了傳奇的色彩。甚至有的兄弟大隊都傳說我們狗頭大隊發明了一種新的閃躲戰術,可以躲避第一波的子彈——其實哪兒有那麼神啊?一個是我確實命好,加上身體靈活反應快,第二,就是天黑看不清楚,再加上帳篷裡面的黃色煙霧很濃,基本上警衛參謀們都是盲人摸象打著打不著再說先給你逼退——全世界受過嚴格訓練的警衛都是這個心理的,也給你們普及一點軍事常識。因為在混亂的情況下擊中目標(尤其是視線被黑夜和別的什麼因素限制的時候)是很難的事情,那種所謂的中南海保鏢只是電影裡面的——就是先給你打怕了趕緊掩護首長撤,下一步往往不是他們貼身警衛的事情了。
——所以,我是被手槍的彈雨擦著了一點邊而已,加上小菲喊的快,跑的快,一把就給我抱住了,警衛都是反應很快的高手,一見這個哪敢朝小菲開槍啊?!我這條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我住進軍區總院以後是外科主任師級專家親自給我開刀取子彈,按說這點子小傷不算什麼,都沒傷著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