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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一架綠色的軍用拉瑪直升機緩緩飛過貝德福德卡車,應該是正從巴託羅冰川返回斯卡都的空軍第五中隊基地,直升機上有個麻布裹著的人形,緊捆在起落撬上的輪床上。此情此景讓摩頓森想起了凡恩,他就是這樣被送下山的,但至少他活了下來。

卡爾波丘,又稱“斯卡都巖”,這座凌空三百米處的堡壘遺蹟,仍然在城市上方堅守著崗位。貝德福德卡車在卡爾波丘下方的集市放慢了速度,讓一群綿羊透過。忙碌的街道兩旁擠滿了攤位,貨品有足球、廉價的中國毛衣、整齊堆成金字塔形的舶來品——包括阿華田和果珍飲料。與空曠孤寂的印度河峽谷相比,這條街國際化得讓人難以置信。

遠離沙塵的吹襲,廣大的河谷顯得相當富饒。這裡是嚴酷幽暗峽谷之後的慰藉,也是從卡吉爾到中亞的商隊休息站。但是自從邊界封鎖之後,斯卡都就遭到冷落,孤立在巴爾蒂斯坦的荒野邊緣。直到喀喇崑崙高山探險運動興起,這個地方才重獲新生,成為攀登裝備商店的聚集地。

穆罕默德把車停到路邊,仍然沒法讓五六輛等著的吉普車先透過。他靠在車窗邊,在憤怒刺耳的喇叭聲中,大聲問摩頓森該往哪裡去。摩頓森爬下他的寶座,努力擠進駕駛室裡。

去哪裡呢?到科爾飛還要走八個小時的山路,而且不可能用電話通知村裡人,他已經前來履行承諾了。常嘎吉,上回幫他們安排攀登喬戈裡峰事宜的登山經紀人兼旅行社老闆,似乎是把這些材料運進布勞渡河谷的最佳人選。卡車停在常嘎吉家鋪滿白色洗石子的整潔的大院前,摩頓森敲響了綠色的大木門。

穆罕默德?阿里?常嘎吉親自開門。他穿著一套漿得雪白的夏瓦兒,好彰顯他不需要沾染塵俗雜事的尊貴身份。在巴爾蒂人中間,他的身材算是高大的,再配上修剪整齊的鬍子、高挺的鼻子,褐色眼睛外圍那一圈驚人的藍,整體形象讓人過目難忘。在巴爾蒂語中,“常嘎吉”的意思是“成吉思汗家族之人”,如果作為俚語,那它就是“絕情與殘忍”的意思。“常嘎吉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摩頓森說,“只是,我當時並不知情。”

“葛瑞格醫生。”常嘎吉給了摩頓森一個長長的擁抱,“你來這裡做什麼?登山季節已經結束了。”

“我把學校帶來了!”摩頓森開心地說,滿心期待著恭維的話。從喬戈裡峰下山後,他曾經和常嘎吉討論過他的計劃,常嘎吉還幫他估算過蓋學校需要的費用,但此時常嘎吉卻彷彿對此一無所知。“我在拉瓦爾品第買齊了蓋學校需要的所有材料,現在已經運來了。”

常嘎吉還是一副困惑的表情。“這個時間要蓋什麼都太晚了,而且你為什麼不在斯卡都買材料呢?”摩頓森並不知道斯卡都也能買到這些材料,正訥訥不能言時,急促的喇叭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穆罕默德急著卸貨,想馬上返回拉瓦爾品第。工人們開始卸貨,常嘎吉驚訝地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物資。

“你可以把這些都放在我的辦公室裡。”常嘎吉說,“然後我們可以一邊喝茶,一邊討論該怎麼處理你的學校。”他上下打量了摩頓森一陣,皺起眉頭看著他滿是油漬的夏瓦兒、髒兮兮的臉和打結的頭髮。“我看你還是先洗個澡吧。”

大熊副駕駛把儲存完好的鉛垂線和水平儀交給了摩頓森。工人們搬著水泥和四層夾板一趟趟經過常嘎吉身邊,常嘎吉也變得越來越熱心。摩頓森拆開旅館主人給的全新藏雪牌香皂包裝紙,用熱水和香皂刷洗掉四天旅途的風塵。當看到僕人雅古燒熱水用的日本高山爐具時,摩頓森忽然意識到,那很可能是從某個登山隊裡偷來的。

三杯茶 第二部分(16)

摩頓森焦慮起來,想馬上盤點所有物資,但常嘎吉堅持待會兒再處理這些事。伴隨著宣禮員的呼聲,常嘎吉領著摩頓森來到他的辦公室,僕人們正在吊床上攤開一個沒用過幾次的美國土撥鼠牌羽絨睡袋,吊床就掛在書桌和牆上的世界地圖之間。

“現在休息吧。”常嘎吉以不容爭辯的語氣說,“晚禱後我再來看你。”

摩頓森被隔壁房間裡高分貝的說話聲吵醒了。他站起身,看見陽光滿屋,想必自己已經酣睡了一晚。在隔壁房間裡,一位個子不大但肌肉健壯的巴爾蒂人盤坐在地上,滿臉怒容,旁邊還放著一杯冷掉的茶,摩頓森認出那是跟他們一起上過喬戈裡峰的廚師阿格瑪路。只見阿格瑪路忽然起身,朝常嘎吉腳邊吐了一口唾沫——這是巴爾蒂人表達侮辱、輕蔑的嚴重的方式。幾乎是在同時,他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摩頓森。

“吉瑞克醫生!”他的臉整個亮了起來,如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