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沒說什麼。
我終於忍不住,在某一天偶爾清醒的時候,問他為什麼沒說什麼。
龍隱停下了要給醉醺醺的我蓋軍大衣的動作:“如果你要走,你就會走,我也不知道如何阻止你。”
“你就……這樣放棄麼?”
“因為在這場浩劫裡沒有一個人好過。”龍隱哀傷道,“我沒法對著米迦勒生氣,相反我很嫉妒他,他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他陪著你孤單,陪著你死去,陪著你重獲新生,看你變成了完全不同的人,行走在完全不同的年代。他時時刻刻都能為你拔劍,生死不過一刀。而我,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孤單,我不知道你今天過得怎樣,我甚至不知道你還在不在。我的記憶永遠停留在我離去的那天,為了那一天我足足等了數百個輪迴。也許我坐擁天下,我始終沒有……幸福過。”
“始終……沒有幸福過?”我喃喃道。
“我會遺忘,我會在每一次休眠後重新開始,也許愛上什麼人,和他在一起。”
我嘗試著理解這句話,但唯一能做地就是很傻地點著頭,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然後到了什麼時間點,我開始記起從前,就像是這些日子的我一樣,腦海裡擠滿了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人生當中重要的片段。我變得越年長,我記起的就越多,時間同時飛速地往前走,也往後走,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我記起了你。”
他哭了,但是他臉上有幸福的表情。
“我記起了你,我記起了有一個少年,在兩萬光年外等著我回去。於是我的人生突然就被打亂了,我沒有辦法再和其他什麼人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就像是大夢初醒,突然得知這許多年都只不過是浮光掠影,我的人生該在兩萬光年之遙的地方。”
“為什麼這麼愚蠢?你都不知道我還在不在。”
“但是我有什麼辦法呢?不論過去多少個世紀,我都無法忘記,在我登上光之晨星艦隊的那一天,你看著我的眼睛說再見的模樣。”
******
那天晚上我們*了。
我咬著龍隱的耳朵告訴他,“……不一樣的。”
他很快明白過來我在說什麼,按著我的嘴唇比了個噓,然後拿開手,抵著我的鼻子親暱地摩挲:“如果我是最幸運的一個,你不必言明。”
“為什麼突然那麼謙虛?”
“因為……如果我不是最幸運的那個,如果……只是想想這種可能,就讓我不寒而慄。你能想象麼?贏了時間,卻贏不了心上人的心,未來如同過去一樣荒涼。而對於米迦勒和路西法來說,這就是他們的命運,我還有什麼理由不稍稍對他們低頭呢?”
龍隱擁住了我,我聽見從他胸口傳來的溫柔的話語:“因為有你,我願意把其他東西讓給他們。反正我不可能更幸運、更幸福的了。”
“別。”我想起一樁事來,支撐著起身,“路西法還要毀滅全人類呢。”
龍隱把我重新拖到懷裡,結結實實纏著:“歡迎你回到現實當中來,糯糯。不過憑著你這一星半點的覺悟,路西法大概早就得手了。”
我從他的敘述中得知,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我們強行突圍,與其說我們離開故鄉有多慘烈,不如說路西法放我們一馬。路西法命令手下的所有機械士兵解除了攻擊姿態,目送我們進入蟲洞。那些機械看著我們的眼神,就像望著一群步入墳墓的人。
路西法放棄了對我們的追擊,似乎有意放我們迴風暴港。雖然敏銳地嗅到這一切像是一個陷阱,我們卻不得不按照他的劇本前行。“該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風暴港上的戰爭。”
“我會的。”
“可是你已經失去武器系統了。”
“我還有聖盃。如果是在虛擬世界,我倚靠的往往不是武器,而是許可權。擁有許可權意味著言出法隨。”
龍隱的手搭在我的肩頭,手指彈跳,“那太危險了。我只希望這一次,我能保護你。”
“你還在糾結當年的事麼?”
龍隱避而不談:“如果哪天我出了什麼事情,你會為我喝很多酒麼?”
“你不是剛才還說知道自己最幸運的麼?”
“但我依舊嫉妒米迦勒。”龍隱剜了我一眼,“嫉妒。”
我搖搖頭:“我不會讓你出事。”
我想了想又說:“萬一你出事,我也不會喝酒,我會為你報仇,然後去死。”
“我的待遇真好,不過你可千萬別做傻事,我不需要。”龍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