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至此,又聞得李家不同意妓子進門,那二人還盤桓於京城,心下不由得活動。
前兩日孫富又得了訊息,知道李甲父親來信,那李甲大醉一場,立刻覺得有機可趁,便盯準了李甲行蹤,跟到這酒鋪子裡來。
“這位公子瞧著有幾分面善,可是在哪裡見過?”孫富尋個託詞搭訕,若是旁人自然聽得出虛假,但李甲一個書生哪裡懂商場手段,況他又正值煩悶,無可訴說,見孫富與他說話,便應了腔。
“不知兄臺名姓,實不記得何處見過。”李甲認真想了一遍,搖頭。
“大約是小弟記錯了。”孫富見對方搭腔,頓時大喜,轉而便與他閒聊起京中見聞,引入煙花柳巷之爭,竟是同道中人,於是越發投機,頓覺雙方親近許多。幾杯酒下肚,孫富趁機問他:“李兄既是來京坐監,為何沒去國子監,反在此喝悶酒?”
李甲見他誠意相詢,又不是什麼秘密,便將自身苦處一一訴說。
“家父來信嚴詞厲色,若我攜妓歸家,必會與我斷絕父子之情。孫兄說我該如何是好?”李甲其實不是問孫富,而是問他自己,他茫然無措,不知進退。
孫富卻早等著這話,按捺喜色,只拿話嚇唬他:“令尊倒是真心為李兄著想。試想一煙火女子,經歷了多少男子,能有多少真情,他跟了李兄不過慕個富貴安穩,若你因此與父母鬧翻,豈不成了天下笑談?況父子天倫,人之根本,你若背棄老父家人,必遭天下恥笑,遺臭萬年。李兄如今捐了監生,往後必是要做官的,可若出了此等事,壞了名聲體面,便是上不能考取功名,下不能安居鄉里,何以立足於天地之間!李兄,聽小弟一句勸,莫要因此誤了終生!”
李甲滿心震動,面色大變。
他自覺孫富陳述利害,句句道理,但他與十娘心心相印、兩情無猜,豈有負心之理?他日日愁眉苦臉,悵然買酒,所想的不是過一兩全之法。
孫富又勸:“我看李兄懸崖勒馬為時不晚,我為李兄獻一計。李兄可將杜十娘託付給可信賴的友人,再湊足千金之數回到家鄉寬慰父母,屆時尊父母一看千金未失,而李兄又回心轉意,必定不能再怪罪。父子重拾天倫,李兄隔年再來京中補滿監期,到時候捐官上任,又娶嬌妻美妾,何樣滿足!”
李甲已被說動,嘴裡的疑惑不由自主吐了出來:“可十娘如何安置?千金又從何而來?”
孫富見他意動,連忙說道:“小弟經商多年,錢財還有一些,倒也有千金之數。如果李兄信得過,可將十娘交予小弟帶回揚州。我與李兄身份不同,小弟出生商賈,討幾房煙花女子為妾是個美談,可李兄出生簪櫻之家,禮教森嚴,又要出仕為官,若以妓子為正妻,必遭人傳為笑談,家人父母也會因此羞於見人。”
李甲已然是動心了,臉色頻頻變幻,終於不再久坐,匆匆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