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歐陽明日拒絕了楓林山莊的求醫,本是要找置辦房舍,卻臨時改了主意,要去住客棧。
這回高易山看出來了,自家爺十分關注那位初次相識的桃公子,若是別的事情他自然不插手,可住宿上得講究。他家爺有腿疾,住客棧樓上樓下十分不便,況爺又喜靜,客棧三教九流人員混雜,實在不適合住。
高易山抓著腦袋說道:“爺,我們準備個清靜住處,請那位桃公子來同住,不是更好?想來桃公子也不習慣住在客棧裡。”
意識到自己過於心急,明日略有尷尬,點頭讓高易山去操辦。
高易山做慣了這種事,況又不缺錢,多花些銀錢,很快就在城郊臨邊買下一座空置的莊子,重新制了一塊匾掛上,名曰:歐陽山莊。有了房舍,又要收拾,高易山直接先買人,找了個好管家,剩餘瑣碎事情都由管家操辦。三天之後,主院和客院總算收拾妥當,高易山便奉命去悅來客棧請桃公子。
桃朔白聽聞明日請他去小院做客,爽快的便應了,當即退掉客棧房間。
來到客棧時,正好遇到楓林山莊老莊主前來為兒子求醫,桃朔白讓高易山進去說一聲,自顧去了為自己準備的房間。
明日果然因老莊主一片慈父情懷心軟,當即便醫治了其子,天機金線一出,幾乎是立時痊癒,剩下的便是靜心調養。老莊主感激不已,明日卻說:“我這裡自來有規矩,若日後少爺犯了我的忌諱,我收回他的性命,老莊主可別怨我。”
老莊主早前便聽了此言,救子心切,自是滿口答應。此時再聽,心頭複雜,對於兒子的性情為父豈能不知,但不能反悔。他想著兒子著實不像樣子,以後正好藉機嚴厲管教,否則終要釀出大禍來。
楓林山莊的人一走,明日儘管有些勞累,仍是詢問:“易山,人可請來了?”
高易山這才得空回稟:“桃公子已來了,見爺有客,已先行在客院安頓。”
明日當即要去見桃朔白。
高易山勸道:“爺,剛才為那少爺治病頗費精力,還是先歇息一番,總歸桃公子已請來了。”
明日與尋常大夫治病不同,乃是以內力將藥性打入病人體內,又以天機金線刺穴,使得藥效發揮到極致,快速而溫和,因此經他手醫治的病人恢復極快。不通醫理無法看診配藥,不閱遍群書拯救無數無法醫治疑難雜症,無深厚內力精準手法,更無法使用天機金線,因此人稱他賽華佗,絕非誇大。同樣的,一場診治下來,哪怕那楓林山莊少爺病情並不難治,他也是耗費了內力的。
“客人請入門,主人豈可置之不理。”明日卻是心下急迫,好似不見到桃朔白便不能心安。
高易山無奈,只能推他過去。
因著一份私心,明日特地將桃朔白居住的客院安排在相鄰之所,院名亦由他心血來潮親自題寫:灼華居。儘管桃朔白看著氣質清冷出塵,但他卻覺得對方有灼灼桃華的風采,且又應了其姓氏,豈不般配。
桃朔白在入院時便看見了這院名,略有恍惚。
上一世雨化田辭官歸隱,兩人同去大藤峽,山中有他花費黃金籌建的山莊,乃是作為頤養天年之所。那時二人居住的院子,雨化田親自題匾,就寫了“灼華居”三個字。
若是拋開歐陽明日的身世,他不僅是個神醫,且是個文武全才的雅人。琴棋書畫、占星卜卦樣樣精通,天文地理無所不知,雖因腿疾武功有所限制,但一身深厚內力不作假,天機金線更是攻守兼備,對上江湖一等高手也不會敗下陣來。
二人相見,從江湖軼事聊到山川景色,從各地美食聊到名人書畫,雖見解有異同,卻越聊越投機。明日本人學富五車博覽群書,桃朔白卻是經歷幾世,並非只看風物誌,且受君實影響,於人間之事瞭解越來越多,他又神識強大,過目不忘,靈臺清明超然萬物,見解自與凡人不同。
正所謂角度不同,觀感不同,無所謂對錯優劣,二人皆從中所悟頗多。
晚間便在灼華居置下一桌佳餚,桃朔白取來桃花釀。
正逢今夜星光璀璨,明日順著敞開的大窗望向夜空,忽而皺眉,他竟看到代表司馬長風的星辰光輝變得黯淡。正想為此卜卦,不經意看到自己的本命星,其旁緊緊依傍著另一顆星,這顆星雖小,光芒卻凝而亮,就似守衛的伴星。在前幾天入城時他曾為自己卜卦,那時分明沒有這顆伴星。
明日回頭看向桃朔白,心中已然認定伴星便是他。
桃朔白卻指著夜空說道:“天霧將起,遮蔽群星,天機已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