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一見,先是一愣,接著堆了滿臉的笑迎上去:“噯喲,這是大小姐吧?這麼快就來了?快快,快進來,坐了一路車肯定累了。先歇歇,太太就要起來了,晚點兒老爺也回來的。”
曼楨突然就明白了這女孩子的身份,她是祝鴻才原配老婆生的女兒。
曼楨不願再待,尋個託辭就出來了。
離開祝公館,曼楨想著好些日子沒見到姐姐,也不知姐姐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回到身體裡去。知道桃朔白開了家紙貨鋪,叫了輛黃包車就過去了。
下了車,就見一座街邊木製小樓掛著的匾——桃記紙貨鋪,儘管早就知道這地方,卻是第一回來。一進鋪門,曼楨便覺氣氛不大對,好幾個年輕的女學生湊在一處嘰嘰喳喳,對著店內的紙貨評頭論足,又時不時的望向樓梯的方向。當曼楨看清鋪子裡的情景,倒吸了口冷氣,這鋪子佈置的真是別開生面!
曼楨心中有事,沒心思多觀賞,走到櫃檯前問木叔:“桃先生可在?”
木叔自然認識她,抬手朝樓梯一指:“樓上。”
曼楨順著樓梯去了二樓,門開著,正中是個客廳,佈置的十分清雅,臨街的窗臺上擺著幾盆蘭草。桃朔白依舊是一身雪白長衫,坐在窗邊的位置,左手和右手下圍棋,陽光照在身上,彷彿時間就此停駐,也使得滿心焦灼的曼楨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
“來問你姐姐?”桃朔白停了棋子,開門見山。
曼楨點頭,莫名覺得姐姐定是出了什麼事。
桃朔白說:“你姐姐現在的狀態不穩定,我讓她留在這裡,不久後就有個好時機,可以讓她回去。”
“真的?桃先生,謝謝你!”曼楨高興的很,試探著問:“我能見見姐姐嗎?”
“現在不行。”
曼楨心中擔憂,可又不好強求,畢竟關係到姐姐安危。
從紙貨鋪出來,曼楨漫無目的的順著路邊閒步,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顧小姐”,聲音還有點耳熟。曼楨抬眼一看,眼前的人竟然是沈世均,彼此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兩人都沒想到會如此重逢。
沈世均週末原本是和許叔惠一起過,但許叔惠才去新工廠不久,需要熟悉同事,週末有個同事約許叔惠去騎馬,同行的還有其他幾個男女同事,有點兒聯誼的性質。許叔惠本想讓沈世均一起去,但沈世均不喜歡交際,何況都是陌生人,就婉拒了。週末現在家無聊,也不想看書,打算出來喝杯咖啡,哪知隨便走著,竟看到了顧曼楨。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沈世均就知道眼前這個就是他最初有過好感的女孩子。
沈世均突然說:“顧小姐,好久不見,去喝杯咖啡吧?”
話一出口,沈世均就覺得太過唐突,又盼著對方能答應。他隱隱有種預感,如果這次錯過了,恐怕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他一向不是個多有決斷的人,這個邀請是一時衝動脫口而出,如果換個時間,左右權衡下恐怕就沒勇氣張口了。
曼楨臉上微熱,十分意外沈世均的邀請,但能有機會修復對方的印象,她也是求之不得。
此時的祝公館裡,顧珍珍被周媽叫醒,知道祝鴻才女兒來了,也不上心,只讓周媽按照早先交代的安置。聽說顧曼楨來過又走了,皺了皺眉,倒也沒太生氣,總歸她現在改主意了。
“太太,王小姐來了。”
顧珍珍嘴角一勾:“請進來。”
不多時就進來個身材曼妙的女郎,穿著綠地紅花的緞面無袖旗袍,高跟兒鞋,頭髮燙卷,面板很白,手中拿著一隻小皮包。這個女人就是王麗娜,不算高,臉上的妝容和曾經的曼璐一樣,烏油油的兩個眼圈兒,嫣紅的面頰,臉上五顏六色妝很厚,遠看效果不錯,近看卻是有點可怖的。這是因為舞女們工作環境的緣故,舞廳裡燈光閃爍,好似舞臺,為著將自己變得好看吸引客人,舞女們就畫著大濃的舞臺妝,這種習慣帶到生活中來,可是不多。
舞女們也不傻,但這個王麗娜……
顧珍珍仔細一看,就看出王麗娜神思不屬,滿腹心事。又從對方腰身一掃,小腹很平坦,看不出痕跡。
等傭人端上茶,房中就剩下顧珍珍和王麗娜。顧珍珍沒去敘舊兜圈子,對曼璐做舞女的經歷她可是一點兒都不知道,上回就搪塞的很辛苦,再說一回肯定要露餡兒。
“麗娜,你臉色不太好,出什麼事了?”
“曼璐姐,我、我又懷上了。”王麗娜對懷孕的事兒倒是不避諱,這在舞女們身上都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