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直接去與眾人交鋒。而是先自我辯解。以自己曾經做過地兩年驚天動地地大事為例。說明自己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所作所為另有目地。然後又以炎黃三年耶律楚材與鄭清之地博雅樓辯論為例。指出週刊丟擲兩篇文章。唯有君子之爭才能讓週刊之人信服。而絕不會屈之以外力。圍在這墨香坊地。多是儒生。聽得他地話語。不禁怦然心動。
須知自古以來凡能文墨無不以此自詡。自趙與莒登基以來。大宋雖是尚武。可象陳安平那般好鬥拳腳不過是寥寥數人罷了。祛邪扶正。能以文章取勝。同時又成就一番美名。對這些讀書人來說實在是一種無法抗拒地誘惑。
“便依了他。大夥兒在紙上見刀槍罷!”
有人便嚷了起來。於是乎這些儒生開始捻拳捲袖。一個個抽腸刮肚。想著如何做出一篇妙筆生花地文章。好將《週刊》上地二文盡數駁倒來。
人群讓開了道路,鄧若水這才感覺到背後冷嗖嗖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車伕來將他扶下,他有些疲憊地道了謝,然後坐回到車子裡。馬車聲轆轆而起,他往車廂後背一靠,長長嘆息了一聲。
他也在仔細思索,嚴格意義上說,他與趙景雲、張端義的理念還是有不同之處,他以為聖君還是存在的當今天子便是最典型地一位聖君,寬厚而仁慈,開明而正直,不好奢逸不貪女色,不濫刑不私賞,實在是聖君的典範。鄧若水私下裡與旁人談起時,總以為古之堯舜亦莫過如此。但是,他也看到,這樣一位聖君,那是大宋三百年僥天之倖才誕生一位,甚至是華夏三千年得天獨厚,才誕生出這麼一位來。自祖龍以降,歷朝歷代的皇帝,能夠稱為明君的已經是十中無一,而堪稱聖君的,也只有這麼一位而已。
所以,在聖君之後當如何是好?
鄧若水輕輕嘆了聲,縱是天子教子得當,下一任皇帝還是位明君,可再下一任呢?君子之澤,五世而衰,若五世之後,再出現徽、欽那樣的皇帝,又當如何是好?
這種擔心並不是鄧若水杞人憂天,實際上,趙與莒在召他談話時,多次也表達了這種憂慮: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現在大宋看似一團和氣,外無強敵而內無奸邪,但實際卻為後世子孫種下了隱患。畢竟現在大宋的技術壟斷,不可能永遠保持下去,等到這種技術優勢消失之後,周邊敵國雄起,而大宋從君臣到平民都是過慣了安逸日子的,如何去應對這種危機?
此時鄧若水對天下的認知,早已經不拘泥於大宋及周邊了,在泰西還有許多國家,在東勝洲同樣也有自己的文明,大宋雖是國力強盛,足以橫掃整個大地,但卻不可能把所有國家都摧毀佔領。
故此,對於趙景雲所言地“民知、民有、民治、民享”,鄧若水雖不是絕對贊同,卻也以為。是當世無聖君之時地一個出路。
到了墨香坊最端頭,馬車停了下來,鄧若水只覺得心中尚是亂成一團,他吸了口氣,掀起車簾,就嗅到撲鼻的臭氣。
潑在大門上地糞便尚在,鄧若水微微皺了皺眉。然後苦笑著搖頭。
“這幫子天殺地,竟然做出這有辱斯文的事情!”馬車車伕跟他久了,說話間便也帶著些文氣,憤憤地罵道:“無非便是見咱們遭了難……鄧先生莫慌,誰不有個三災六難地,咱們今番不順,明日便會好了!”
“明日便會好了……”鄧若水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笑著道:“老胡,託你口採……咦?”
他之所以出驚咦聲。是因為他聽到身後人群出地嘈雜聲突然靜了下來,緊接著,整齊的步伐傳了過來。
這是一隊近衛軍,鐵青地臉,冷冰的目光,整齊的佇列,他們火槍上閃著寒光的刺刀。這隊沉默計程車兵,散出凌厲的殺氣,他們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大宋時代週刊》公署。
“來了麼?”鄧若水心沉了下去。
雖然這一隊近衛軍人數並不多。不過是十六個人,可是若來抓捕週刊公署裡的人,哪裡需要那麼多軍士?
張端義仔細打量著那個插嘴地年輕人。年輕人一語中的。說得極是尖銳,讓他頗為吃驚。
看模樣。這年輕人應該是個讀了書的,張端義甚至看到了他胸前的徽章。自從天子御定勳章制度後,許多人就喜歡在自己胸前別一個類似於勳章的徽章。大多數都是自己所屬的“單位”。張端義看到上頭“金陵大學”四個字,心中有些恍然,這應當是個金陵大學的學生吧,也有可能是教諭。
不過這年輕人周圍幾個,卻沒有別著那徽章,他們神情有幾分拘緊,似乎對於在列車上與人爭論有些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