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
這話像錘子,敲得林迪太陽穴蹦蹦跳,又想起海鮮、洗澡、銀行卡。舌尖含著兩個字,小人。他再次糾結,心頭一團亂麻。
有點冷場。張火丁張羅喝酒吃菜。他敬齊二水一杯,“天塌下來也要地?”
“要,”齊二水說,“維護權益。”
張火丁再敬林迪,“你呢,鐵了心不給?”
“呵,”林迪含糊,“對。”
齊二水質問張火丁:“審賊呀?你哪,接著玩玄乎套?”
“呵呵,你倆頂牛,我只好接著磨嘴皮子唄。”張火丁苦笑。
三人依然在原點打轉,繼續各抱各的號,各吹各的調。
“餃子來了!”紅棉襖笑吟吟地把一個湯盆擺上桌。三人一看傻眼了,湯盆裡哪有餃子,一盆五顏六色的片湯。紅棉襖解釋,“三位先生手勁兒太大,捏破了小人嘴,肚裡的東西存不住,就成片湯啦。”
呵呵呵。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了。張火丁出來結賬,一百九十五元。翻遍了兜,臉唰地紅了。他知道丟人了,身上只有七十二塊錢。拿賬單回單間,他打哈哈:“哈哈,今兒我請客捏小人對吧?哥倆兒玩一回真格的,掐我嘴一下,捏個實實在在的小人。”
“哎,有話說,有屁放。”齊二水盯著賬單。
林迪也看出破綻,說:“嗨,快把嘴裡的話吐出來。如果我們不捏,悶在肚裡可就餿嘍。”
“哎呀,很慚愧,實在抱歉。出來得急,錢不夠了。”張火丁推出賬單,“哥仨AA制咋樣?每人六十五。剩下五塊我打的回家。”
林迪把一張百元鈔票拍桌上,“掙一壺醋錢,逞什麼能?”
“老太太吃柿子,嘬癟子了吧?”齊二水挖苦,但不掏錢。“我兜裡比臉上乾淨,決不幹瘦驢拉硬屎的活兒。”
張火丁嘴硬:“今兒不算,改天我補。”
紅棉襖嘎嘎笑,笑他們天真無邪,不知羞恥。齊二水吩咐她別光笑,剩菜打包。趁她打包的空兒,他張嘴挨著個空啤酒瓶子,仰著脖子嘬乾淨,一滴都不能剩,酒是糧食釀造的,糧食是汗珠子摔八瓣打的,糟蹋了可惜。湯盆還剩下了餃子湯,他仰脖喝光了,打個飽嗝後囑咐紅棉襖,“拿幾盒火柴,下回請客好聯絡。”
“連吃帶拿,丟人。”林迪諷刺齊二水,“你請客?火柴是回家點爐子吧?”
張火丁也拿齊二水開涮:“機靈鬼,透亮輩,小金豆子不吃虧。”
齊二水梗脖子,說:“顧臉面,虧肚子?回家燴白菜,夠我吃兩天。我吃飽喝足了去蹭牆根兒,願意。”
下雪了。雪花飛飛揚揚,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
張火丁覺得今天既送了人情,又摸了情況,物超所值。但畢竟是AA制,有點寒酸,面子上掛不住。上車前唸了句詩給自己遮臊:“好一派北國風光啊!”
林迪頭髮沉,胃直往上走,想吐。他感覺渾身的不舒服比年前在海邊喝酒還厲害,似乎因為酒,好像又不是。哦,明白了,那團亂麻涌到嗓子眼。
等二人坐計程車走開,齊二水拎著打包袋徒步回家。吃了喝了,解饞了,大有收穫。心情不錯,唱段《空城計》抒發一下。唱完了想,玩玄乎套,你倆還嫩點,二爺這叫上墳燒報紙,糊弄鬼。等著吧,開春兒照樣種地。 。。
2 春天萌動 常委開會
春來到。樹綠了,柳絮搖曳。
桑塔納又在鄉村公路上顛簸前行。張火丁跟李力和邱雲,三個人去大霹靂村貫徹常委會精神。
消停了一個正月,眼下又忙起來。開春接茬下了兩場透雨,大霹靂村村民蝗蟲一般湧到墾利農場搶種棉花。好雨知時節,節氣意味著收成。柳河縣境內十二個國營集體農場,分屬市內外相關部門直轄,涉及全縣四鄉十二個村,大霹靂村搶分搶種示範效應惡劣,有向其他村蔓延的趨勢。京城嚴重不滿,市裡給柳河縣的壓力越來越大。今天已是常委會第二十次研究土地糾紛問題了,張火丁列席。
十一杆煙槍吞雲吐霧,會議室嗆得要命。想開窗通風,有點涼;不開窗,馬書記連對面桌上高縣長的模樣快看不清了。“都別抽嘞,”馬書記說,“集體憋一個鐘頭。”馬書記煙癮最大,他都掐了,常委個個閉上嘴,誰也不抽了。閉嘴也有副作用,誰都不吭聲了。常委們心知肚明,馬書記本意是讓大家不抽菸,多多發言,集思廣益。問題是市委關於退地的態度明確,除了執行別無他路;誰敢發表與市委決策逆向思維、另闢溪徑的言論,吃了豹子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