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父母斥責他們的不肯熬夜做練習題的孩子“不能吃苦”的時候,一定是忘記了一個簡單的事實:孩子是因為不喜歡才會煩惱,不是因為煩惱而不喜歡。事實上,每一個孩子都有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廢寢忘食、甚至通宵不眠的經驗。他們都在期待著學習也能有這樣的魔力,都在期待著有一個與他們的天性相吻合的學習環境,都在期待著學習給他們帶來快樂。他們希望學習自己熱愛的東西,並且希望父母和老師和他們有同樣的願望。
潘正磊就是在這樣的希望中讀了12年書,卻一直沒有能夠如願,然後她到美國讀大學。多年以後回想剛剛來到美國的情形,她是這樣開頭的:“當時可傻了,真的是傻傻的。”其實這女孩子不僅一點不傻,還很聰明。只是在中國讀書多年,每天跟著老師和教材走,讓學什麼就學什麼,從來不用自己決定事情。當她走進華盛頓州立大學的時候,立即發現,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來選擇。
在美國的大學裡,選擇是學生的家常便飯,甚至是學校的一種制度。新生入學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選擇學什麼課程。每一門課程都會安排在不同的時間,所以你又要為自己選擇什麼時間學——是在每天上午還是下午、是在這個學期還是在下個學期。每一門課程都由不同的教授來講授,比如華盛頓州立大學的“微積分”,有6個教授講,所以你還要為自己選擇教授,可以選擇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也可以選擇一個默默無聞但卻真有學問的人。不同的老師在講授同一門課的時候,可以使用不同的教材,教學方法也不同。如果學生在兩週之內發現自己不喜歡這個老師,那麼他就可以拒絕再去聽課(這有點像中國人說的“炒老闆”),而且不用交學費,直到自己選擇了一個新老師為止。課程結束之時,每一個學生不僅可以從教授那裡拿到自己的成績,還有機會來評價教授,而學生的評價都將記錄在案,作為教授業績評價和升遷的依據之一。
潘正磊說她“始終對教育很感興趣”,因為“教育是一個人能改變自己的唯一方法。”但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教育竟會以這樣一種方式來改變她。有時候想起自己在中國讀書的那種方式,比如背那些政治課,她“覺得很可笑。花了那麼多時間,一次一次地考過來,對你的成長有什麼好處呢?”可是學生沒有選擇的權力。課程不是自己選擇的,每個學期第一天,學生把課本領回來,然後是課程表,不管喜歡不喜歡,都得跟著學。“我從小就是每天跟著老師做功課,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麼,從來沒有一個自己的喜好。從教育來說,我覺得那時候學的很多課程根本是在浪費時間。”
在美國,她看到一些完全不同的學習方法。這讓她更自由,也有了選擇的權力。也正是從這時開始,她意識到,選擇是更富有挑戰性的境界。“我記得一個專案課,讓我做得半死。”課程開始的第一天,教授不是說自己想講什麼,而是問她:“你想做什麼?”她說她要做個自動售貨機,教授問她“怎麼做”,她花了幾天的時間來回答“怎麼做”的問題。然後教授找來兩個學生做她的顧客,告訴她,“顧客”將是她的自動售貨機的“購買者”,她要讓他們滿意,最後的“產品”要由他們來驗收。結果就像她自己說的,這門課程讓她做得“半死”,但她成績突出。然而她得到的東西不只是分數,她真正理解了什麼叫“選擇”。
大學本科畢業後她來到微軟,在這裡一氣工作了9年,這中間有很多機會去繼續讀書,像卡耐基梅隆這樣的名牌大學已經錄取了她,但是她選擇繼續留在微軟。“我覺得這個環境很好,我學到的東西比任何時候都多,為什麼還要去讀書呢?”幾年過去,她已成為微軟公司的開發總監,有些很要好的同學拿了博士學位回來,她也不羨慕。“我想的就是我喜歡什麼,我想要什麼,而不是別人有了什麼自己也要有什麼。”她這樣說。
除了同為女性,朱麗葉與潘正磊幾乎沒有什麼共同的背景了,她是美國人,對中國的學校一無所知,但是她對教育的看法,卻和潘正磊不謀而合。她在幾年前是愛爾蘭一所中學的教師,現在是微軟公司自然語言小組的經理。她的兒子沃倫秉性聰慧,才14歲,就已完成高中學業,可以上大學了。2003年秋天的一個下午,我們和這母子二人在一起談論“天才少年”的問題。在這種情形下,大多數中國父母都會很自豪地敘述孩子的成功,卻不料這對母子竟有另一番看法。
因為不喜歡才煩惱,不是因為煩惱而不喜歡(2)
“我不想讓他現在就上大學。”朱麗葉說,“我想讓他更多地享受童年時光。讓他做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