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師父的書裡有記載,不想那年真的從獵人手上買到。據說有若鰩人看中此山的地勢,特意從極北之地遷來這裡,可惜那時機緣不佳,我不曾遇上一個。又過去這麼多年,許是再也找不到了罷。”紫顏注目茫茫遠山,眼中流出一抹遺憾之意。
側側道:“是活肉,莫非從人身上剝取?”
“不知道。有狐的獵人別有種儲存人肉的法子,加之我收藏在鏡奩中,最妥當不過。當年花了五百金呢,不過還是合算。”紫顏笑眯眯地說道。
“就算你買的是屍體,有人想買,就會有獵人捕殺。”側側瞪了眼望他,“有狐族的獵人從哪裡取來的人肉?何況人死了,誰不想好好安葬,給你們東一刀西一刀地剜了身子,殘缺不全的,如何投胎?”
紫顏從遠山上收了目光,望了她輕笑,“呀,不該和你聊這些血淋淋的玩意,算了,回頭我說給長生聽,他要做易容師,須明白才好。”
側側沒來由地氣惱,那時他和姽嫿在一起買了若鰩人肉,今次竟連詳情也不願說給她聽。又想,為何心頭總是惦著姽嫿?他們遊歷的三年,她一人在沉香谷守孝,違心地叫紫顏不必回來,只管在外磨鍊修行。可是三年的空白,千日的哀傷,她獨自承擔了,於空谷中寥落地回想著,期待著。直到走入三千丈紅塵,在文繡坊重新點亮她的人生,將唯一的思念稍稍放低。
一旦再次見他,往昔的痴想又再度隨行。側側雙頰微赧,暗自鎮定心神,略過幽婉的心事,凝神想著若鰩人肉。她明白自己為何不肯學易容術,這種技藝背後的血腥殘忍,是她所無法接受的。剝皮削骨,切肉換膚,拆了零碎的部件拼湊起完整的血肉,其中會有多少犧牲,她不敢深思。
紫顏折身,提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側側默不做聲跟著。他不會殺人,她也決不能讓他纏上一絲罪孽,若遇上有狐族的獵人,她無論如何要勸他打消買人肉的念頭,避免慘劇發生。想來,紫顏也不願有人因他的易容術而死。
只是此時的他,不想承認這點吧。
“呀——”
紫顏驀地一聲驚呼,側側抬眼,看見他的身影飛快地沒進藤草荊棘中。她倏地飛掠過去,未夠著他的衣角,隨之墜落陷阱。伸手往四壁按去,掌心傳來劇痛,側側知道有鬼,連忙縮手。
依稀看到紫顏墜地,電光石火間,她錯開他的所在,緊挨在一旁落下。仰頭望去,這個陷阱約有兩丈,忙俯身問道:“有沒有受傷?”紫顏渾身吃痛,試著站起,卻是無礙。側側忽覺手麻,舉手看了一眼,紫顏瞥見,道:“桃紅的血……你中毒了。”
側側搖頭,“沒事,這點伎倆難不倒我。”縱身一躍,腳剛離地,便如折翼的鳥跌落塵土中。她本想憑了一身本事沿壁而上,不料手掌的毒蔓延甚快,竟讓全身乏了力。
紫顏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我瞧瞧你的傷。”他攤開她的手,眯起眼,拈出一根纖細的彎鉤小刺。側側道:“像是餵了麻藥,我的手動不了。”
紫顏扶她坐在陷阱當中空地,望向旁邊沉吟道:“四壁往上全是蒺藜鉤,地上沒有,就是防人從這裡攀爬出去。難道是用來……”
側側只覺昏昏欲睡,朦朧中聽見自己問紫顏:“莫非是有狐人……”說了一半,已不省人事。紫顏立即摘下隨身的香囊,開啟了放在她鼻端,沒多久,側側悠然醒轉,周身仍是麻痺,望了他苦笑。
“如果你猜得沒錯,這是有狐族獵人佈下的陷阱,為了抓捕若鰩人。”紫顏的語氣裡透著欣慰,扯出一塊輕羅為側側包紮,“他們還在這裡。”
“啊!”側側輕呼一聲,遮掩不安的心情。
“疼嗎?”紫顏關切地問。
“會有獵人來?”
“難說,這一帶像這樣的陷阱,不知有多少。我們走得遠了,天黑前螢火他們若是沒出來尋人,未必能找到。”
“燃香如何?長生會聞到味道。”
“我身上的香料分量不夠,只能保證三個時辰的留香。今日吹西北風,他們在上風口,除非運氣極好,山谷裡有迴旋風,把這裡的香氣帶走。”紫顏淡淡地笑,指了自己的臉孔道,“看來這張臉不夠吉利,早知如此,不該在眉邊添這道細紋。”
側側這才留意到他特意加在面具上的皺紋,技藝精湛如他,仍日復一日地修煉易容術,想到那些香料是他防身之物,便道:“不必燃香,天黑前麻藥的力道若能過去,我功力恢復後自然出得去。不如聽天由命,賭賭我的運氣。”
紫顏仔細瞧她清秀的面容,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