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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苦,已於三日之前薨於苦境寺中……至於辨音……”輕咳數聲,溫商堯微微嘆息道,“就隨你了。”

“只是……”溫羽徵眼眸微瞋,俄而才反應道,“只是這樣?”

溫商堯蹙起眉目,語聲湛冽,一字一頓,“你還想怎樣?”

“好,羽徵便再信大哥一回!可若大哥不守諾言,傷及杞晗……”溫羽徵突又斂起劍眉,一雙桃花眼眸濺出寒戾精光,狠狠出聲,“休怪羽徵揮師倒戈,以杞昭的人頭與大周千萬百姓的性命陪葬——”

話音甫落,他即感頰上被重重打下一個巴掌——根本未見那迅如疾電的動作,也根本未感那人收去半分掌力。唇角滲出鮮血,溫羽徵捂著腫紅火辣的半邊臉頰,死死瞪大眼睛,愕然望向自己的兄長。

不遜綱紀,不畏神明,與歌妓孌童同眠,當朝頤指文武百官,溫大將軍向來挑撻任性,我行我素,卻何時捱過這樣一記打?

同樣的愕然與悲傷也現於燭火下那張蒼白更甚的面孔。一日策馬千里的疲倦也未及此刻心力交瘁的萬一,這一巴掌仿似耗盡了這個男人的全部心力,他似一爿失去根基的宮牆,倒塌般跌坐於椅子上。仰頭後靠,闔起眼眸,他朝自己的弟弟揮了揮手,“出去。”

或許唯有在河之漘的綿綿葛藟可解,骨血至親的兄弟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詩云:謂他人昆,亦莫我聞。

“弟弟在此指天為誓,言出必踐!大哥……切莫相逼!”以袖口一擦嘴角血跡,溫羽徵咬了咬牙,終是掉頭而去。

復又踏入中堂,那個貌若桃花的少年僧人正悠然獨坐。他將白玉茶盞捧至唇邊,嘴唇輕撅往裡小口吹氣,似要吹開茶液上漂浮的花瓣。溫羽徵面無表情地問,“阮辰嗣呢?”

“阮大人先行去了。”杞晗稍一抬臉,平靜投予對方輕淺一笑,又要低頭飲茶——豈知卻被對方一把拽起頂入壁角。

“我從不曾出言與大哥頂撞,也不曾拂逆他的意思,更不曾為過何人對他拔劍相向!”他的眼眶殷紅如血,鞘中當吟已是嗡嗡生鳴,“你若再心猿意馬,我定會親手殺了你!”

溫羽徵的眸中怒火幾欲把自己吞噬,而削薄肩骨也斷難承受他十指傾力的捏按,杞晗反而不慌不忙,回以分外嫵媚妖嬈一笑,“那小王實該恭喜將軍,再不是那流著奶腥口涎的賢弟孝子了!”

轉眼花洗鉛華,萬木蕭疏,京師落下了第一場入冬以來的大雪。

春的細雨雛鶯,夏的濃翠啼鳥,秋的綠蟻寒蟬,皆覆上一層冬的莽莽皚皚。整座長安城彷彿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漸入暮年,發已蕭然脊已彎。

溫度驟降,呵氣成冰。天氣寒得大異往常,溫商堯一病不起,數日未曾上朝。自遇刺之後他身子大不如前,若天氣晴暖方還好些,而今這凜冽刺骨的寒冷渾如蠱蟲入體,無時無刻不在噬其心肺,啖其血肉,唯有苦捱了。

亥時已過,奏章業已批示完畢,身披白狐毛鑲邊兒大氅的少年天子卻仍在聚隈閣裡讀書。

書齋本名“蓬瀛閣”,可杞昭某日遊宮中的太液池時,瞧見一池豔麗肥腴的錦鯉,突發奇想:這宮廷太液固然清波粼粼,可惜這池中物卻是一成不變的,久而久之難免養得蠢鈍痴肥,還不若能不斷招徠游魚的山野溪澗。朕也當如此這般招攬賢士,匯聚四方之才,才好。於是又另書“聚隈”二字,命人鑿刻鐫裱。

強被留下相伴的秦開不住打著呵欠,瞧見杞昭朝自己睃來不滿一瞥,趕忙又把半張的嘴給硬闔了上。

“一讓你讀兵書,你就扯賴犯困。”少年天子把視線投回書裡,“待朕出兵漠北之時,你還想不想當這領軍之人?”

秦開吃了一愕,忙問:“皇上想要出兵漠北?”

“察可古一統漠北之後自稱‘聖德皇帝’,一面佔得朕的隴右十八郡不還,一面還大言不慚,派使臣前來索要糧馬過冬,更說要娶漢家第一美人為妻。”頓了頓,少年天子咬牙又道:“朕先後派人將凌陽、弋陽兩位公主送去,竟全被察可古給退了回來,還說這樣的女子若在他們大弈,連給他提靴都不配。委實可惡至極!”

正說話間,白芍手端藥碗,踩著蓮步跨門而來。只說,“太皇太后囑咐,陛下夜以繼日勤學不倦,愈見憔瘦。須得將此藥喝下,好好補補身子。”

婢子手中的白釉藥碗大得像個花澆,一股難聞的藥味兒直撲鼻腔,少年天子一見即皺眉頭,擺手道,“朕不要,這東西只有她才喝得下。”見得少女面露為難之色,復又體己地說,“你且放著,待朕再讀一會兒,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