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接著說道:“也為摩西、以利亞,還為整個地下組織的工作。”
山姆點點頭。
“對,對,我們得祈禱了,”路加一邊像是宣告,一邊往門口走去,“我要為那陌生人去祈禱了。”
山姆注視著他離去,然後有點歉意地小聲對大家說:“他不會傷害他的。”
“我去看看,”霍華德說。
露茜突然笑了起來。“我剛才聽大家說為什麼祈禱,我想起了在家裡時人們的祈禱,我們有時候求上帝告訴我們穿什麼顏色的衣衫,帶一份什麼樣的菜會朋友家會餐,求克勞地婭的病貓康復,而我們做所有這些禱告時的熱情,都不亞於摩西在紅海邊祈禱時。”
“我們都沒有注意到有多少寶貴的時間溜過去了,”瑪麗婭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們還是來祈禱吧,”山姆說。
第十四章
他在拼命地跑,在狂奔,可沒有目的,不知道往哪兒跑,他熱昏的頭腦已經忘了一切。他所有能做的只是跑下去,只是一個勁地攀登。前面的大山裡好像有號角在召喚他,但他已經臨近精疲力盡,他邁不動腳步,他倒下了。他的心在催促他,讓他起來往前走,但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他躺在那兒,身體下面是潮溼的樹葉,他聽見了頭上的鳥叫聲和自己的喘息聲。他回想起小時候在祖父家做客時的情景,他躺在床上,聽窗外也是一陣鳥叫。可那是另外一種生活,那是真正的床。再沒有比那床更柔軟的了。
他睜開眼睛,突然間發現自己並不在樹林裡。透過前面的濛濛薄霧,他看到有依稀的光照。我看見了人們,他們像是會走動的樹,那瞎子曾經說過。為什麼他會想到這個呢?那些光,對了,是光。它們不確定地奇怪地閃爍著。那是火焰?蠟燭?他分辨不出。所有的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用手掌在自己的眼睛上揉了揉。他已經瞎了麼?為什麼他看不見自己身在何處呢?他先是在樹林裡面跑,然後現在……他覺得一切都是粘糊糊的、潮溼的。
一隻手按在他的額上,那種感覺很輕,很舒適。要是平時他會有所反應,他會防衛性地一躍而起。但這隻手好像並不是威脅性的。手停留在他的額上,然後他的眼睛覺著舒適,那種模糊一點一點地消失了。他眨了眨眼睛,睜開眼瞼。他的頭邊站著一個老人,蓬亂的鬢髮和鬍鬚都是銀白色的。他以前一定在哪兒見過他。他看上去像是主日學校裡裝扮的施洗約翰。這是某種顯像麼?這老人既慈祥又能容忍,但隱隱地透出某種不可預知的東西,臉上是不贊同的神情。
“站起來吧!”老人說。
“我不能,我動不了。你是誰?”
老人露出疲憊地笑容,“你為什麼一直在跑呢?沒有人讓你這麼跑。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哩。”
“我知道,可我……”
“一切事的作成都全是上帝的意思。無論你怎麼跑,你仍然在他的支配當中呀。”
“可我不能。”
“你能的。”
好像一道閃光老人便消失了,隨他的消失,原先清明的景象也都離去了。黑暗像毯子一樣重新包裹了陌生人。他想掙扎,他的頭抬起來,他想撐起來,想跪起來。黑暗又稍微褪了一點,好像是讓他有點時間來思考他能夠掙脫它的糾纏。於是他一點點地撐起來,慢慢地站起來,儘管他的腿還哆哆嗦嗦地站不穩。虛弱一陣陣地威脅要把他重新拖倒在地。不過,黑暗終於變成了朦朧模糊的光。
這使他下決心要從昏暗的帷幕中掙脫出來。如果這是夢,那他就要從夢中醒來。如果不是夢,他更要衝破它。無論如何,他都到了應該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的時候了。
他用盡全力,努力地想恢復清醒。
山姆和別的逃亡者還在低頭祈禱,路加走進來宣佈道:“他醒過來了。”
“阿門,”露茜說,像是附和路加的宣告似的。其實,大夥都沒有反應,仍在繼續自己的祈禱。
山姆在心中祈禱,求別讓他們這夥人斷糧,求他們期待的接頭人早點到來。
突然間,提姆叫起來:“嗨,看啦。”
山姆抬頭看是什麼東西使提姆這麼興奮,瑪麗婭高聲叫起來。
大夥都跟在提姆的後邊,往門邊湧去。露茜、艾米和霍華德的眼睛都死死地盯在同一個地方。山姆迴轉身來,看見路加的眼光詭異地閃了閃,雖然也有點驚奇。路加讓到了一邊,山姆看到那陌生人已經站了起來,身上裹著那床破毯子,像是復活了的拉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