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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得到的就只有這個詛咒麼?

江風一吹,崔鈞毅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他的處境叫離鄉背井。離開故鄉了,就這麼簡單。即使那裡有他的父親、母親、兄長,崔鈞毅愛的人,崔鈞毅所有認識的人,崔鈞毅所有的記憶,崔鈞毅在那裡用掉了的童年、少年,但在崔鈞毅25歲的時候,崔鈞毅一無所有地離開了它,身上什麼也沒有,除了剛剛得到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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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道·富人向天堂》 第一章(2)

崔鈞毅愛江北,那些交錯的河流、河流裡魚,油菜花燦爛的田野,還有田野裡棲息著的祖先們的魂靈,那些魂靈就住在麥地裡,那些刻著名字的石碑底下。崔鈞毅每年去看他們,開始是祖父帶崔鈞毅去,他牽著崔鈞毅的手,在麥地裡走,一個一個名字,一塊一塊石碑地看,他念給崔鈞毅聽,後來祖父也走到了那些石碑和名字裡去了,然後是父親帶崔鈞毅去,崔鈞毅知道,父親和崔鈞毅,有一天也會走到這些石碑和名字裡去,崔鈞毅們將永遠在一起。相比起來,崔鈞毅們在地上的家只是臨時住所,而這裡的家,卻是永久的,崔鈞毅們無論在地上住多久,都要回到這裡。

崔鈞毅不能沒有他們,他們在地下看著崔鈞毅,看著崔鈞毅出生、長大、衰老,沒有他們看著,崔鈞毅就長不大,也老不了,不能在老中得到平靜的內心,不能安詳地死去,不能死在地上。

但是,現在,崔鈞毅離開了。

六點的時候,船開進吳淞口,夕陽在灰暗的江面上留下一些巨大的倒映,逆光中,遠處一些柳樹歪歪斜斜,在沒有風的黃昏,它們的搖擺顯得非常奇異。

這一年的上海,非常熱,熱得江面上到處是氤氳的水蒸氣。

多年來,那個熱的江面構成了崔鈞毅對上海最深刻的印象之一。崔鈞毅相信那個時刻,在吳淞口看到的那些柳樹,那些黃昏中靜默著卻無風而動的柳樹,它們和上海這個城市有著神秘的聯絡。雖然想像中的上海應該是在那些高樓大廈裡的,不應該是一些柳樹。

在崔鈞毅的故鄉,此刻,也有柳樹一排一排地排在夏天裡,但它們是會唱歌的,知了在其中大聲叫喊,唱出高亢激昂的調子來,風不會招惹這樣的柳樹,它們被一團熱包圍著,熱氣蒸騰著,它們似乎喜歡熱,它們不會在熱中無奈地忸怩搖擺。

河岸的兩邊有幾艘破舊的軍艦,軍艦後面是灰色的水泥圍牆。上海,上海,就在那些軍艦的後面吧,上海,上海,就在那些灰色的水泥圍牆後面吧。

沒過幾分鐘,實在是太快了,“當”的一聲,上海就到了,船上有人大聲喊:上海到了,上海到了。有人挑著擔子開始往外走。

是啊。上海就這樣到了。

崔鈞毅除了一隻很小的手提包,沒有什麼行李,但他比那些有行李的人沉重。崔鈞毅拖著身子隨著人流走出滿地水漬的碼頭,兩邊是低矮的鋪面,有個小夥子,站在人流的中間,手裡拿著卡片在分發,他的T恤已經溼透了,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上,他問道:“要住房嗎?最便宜的?”說著,他把一張卡片塞進崔鈞毅的手裡,還鄭重地在崔鈞毅的手掌上按了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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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道·富人向天堂》 第一章(3)

“你們的旅館在上海嗎?我要去上海!”崔鈞毅猶疑著說,崔鈞毅想,他一定聽不見我在說什麼。

果然,他沒有聽崔鈞毅說話,崔鈞毅離開他,一個人站到馬路邊,馬路上的熱浪迎面撞了過來。熱浪中的人流,他們坐在汽車裡,飛速地移動著,在人流的後面是那些拆了一半的樓房,黑魆魆的磚塊裸露著,像老人的牙齒。上海多大了呢?大概90多吧。現在,崔鈞毅在大街上首先看到了他的牙齒,它們空洞地張著,對著人流。

崔鈞毅要去上海,住在上海,生活在上海。

“你這就對了,來上海一趟,不能住在碼頭上,這裡哪是上海啊?你應該住到我們那裡,我們那裡才是上海。”計程車司機一邊擤鼻涕一邊打方向盤,他打得太猛了,崔鈞毅差點在後座上翻倒,司機從後視鏡裡看看崔鈞毅,問,“你是來上海出差?行李很少!”

崔鈞毅說:“我來上海工作。”崔鈞毅想說,我一件行李也不帶,就是不想讓自己和過去有聯絡,我是來找新生活的。

“哦!你們都覺得上海好,來了就不想走,你們把上海當什麼?當錢包?”司機雙手脫把,重新戴上手套。

“師傅,我上過大學,我不是來這裡揀錢包的,我要自己掙一隻錢包。”崔鈞毅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