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的緣故怕冷,但一年中她最喜歡的還是冬季。沉寂的冬季讓她感覺很安靜,彷彿連心也隨之平靜,波瀾不起。
轉眼便是臘月,一到最冷的時候她的空閒就多了;再加上由於上次落水到底受了涼,康熙對她倍加體恤,怕她勞累,減了她不少差事。
這日胤禛難得閒下來,在她這裡坐了半天,教她下棋。
室內暖氣融融,溫煦如春。只聞落子的輕響,以及偶爾倆人輕言細語的交談。斜陽映襯著皚皚雪光照進屋來,增添了幾分溫馨的明朗。
於外圍處落下一子,目光掃過他手中隨意挲玩的棋子,她不動聲色地淡淡一笑:“你府中若有事,就快回去吧。今兒你教的我都懂了。”
胤禛手指一頓,將棋子落下,反守為攻,逼近她的外城,“你知道什麼?”
寤生抬眸看他一眼,唇邊似笑非笑:“你府裡的格格,不是該生了麼?說不準就是今天,你難道不回去看看。”若不是前兩天來送東西的阿福一時口快說漏了嘴,她也不知道這事。
靜默了半晌,他微有些尷尬地開口,“唔,大概還沒到時候……”
“行了,下了半天棋我也乏了。”寤生放下手中的棋子,開始收拾起來,“你快回去吧。不說別的,你總得盡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不是?”她將他手裡捏著的黑子全抓出來扔進棋簍中,將棋子收拾乾淨,連棋盤一起收走了。
為自己倒了一杯水來,見胤禛仍坐在原處,手無意識地輕彈桌面,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她放下茶杯,走到他身後彎腰摟住他的頸,下頜擱在他的肩頭,宛若低聲自語:“我當然會介意,心裡會不舒服……可是介意又有什麼用?你們古……你們男人哪一個不是這樣?就是民間百姓稍微有些底子的不都會再娶一兩房?更何況是皇室簪纓之族,求的更是子孫繁盛家族榮蔭,否則就是不尊孝悌之義。在這些所謂的聖人教化面前,我的介意在旁人眼中就變成了可笑,甚至是可恨……我說過,我只要你的心,其他的,我都無所求。”自來這裡,經歷了太多現實與心願相違背的事,她早就明白不能求得太多,她只求心中最想要的。
手被握住,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她的手背輕輕摩挲,沉鬱而深邃的眸色透露出他心底洶湧的情緒。
寤生淡淡一笑,拉他起來,從衣架上拿過他的銀狐斗篷為他裹上,繫好襟前的帶子:“回去吧。閒了再來便是。”
胤禛看了她半晌,才應了一聲:“嗯。”
聽著他踩著積雪的腳步聲在窗外慢慢消失,她又回到桌邊坐下,悶悶地趴在桌上,拿著一個青瓷茶杯在眼前“骨碌碌”轉著。
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催眠也罷,愛上他那樣的人,這些都是註定的。只所幸,她在當初喚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對將要發生的一切或者已經存在的一切就有了思想準備。
這是在古代。她默默地想——她一個從異時空莫名而來的另類,孤零零在這茫茫人世,要想好好活著,只能因地制宜隨遇而安;只能拋棄現代那些不合時宜的思想,將自己更好的融入到這古代世界中去。
然而這一夜,不知怎的忽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半夜好不容易迷糊一下,卻又被凍醒,手腳冰涼,嗓子也乾澀無比。
“咳咳……咳咳咳……”
難受地披衣爬起,摸到未熄的暖爐旁溫著的茶水,倒了半杯喝了。復又摸上床躺下,卻越發睡不著。嗓子也不舒服,無故咳嗽起來,將身體蜷在一起,仍是一宿未能入眠。
第二日清晨,她頂著兩個熊貓眼起床,頭也暈乎乎的,想著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合適去御前伺候,就請小六子幫她跟御膳房的總管說一聲,讓常公公準她一天假,令派別人暫時替她。
誰知到了上午,李德全就奉命領了太醫來為她診脈,開藥、抓藥、煎藥,都迅速無比,還非要監督著她將這遍藥喝了。
寤生知是康熙的吩咐,心中萬分過意不去,也只有當著李總管的面將那碗苦澀的藥汁一起喝盡了。
“晚膳和下一遍的藥小六子都會送來,姑娘就好好歇著。皇上再三吩咐,再不可受了涼,安心養好身體。皇上還說,若是得了閒,會親自來。”
寤生連忙笑著道謝:“謝謝皇上體恤之心,寤生感恩在懷。還要麻煩李總管幫寤生轉達——將近年關,皇上事務越加繁忙,寤生只是稍微著涼了一下,並無大礙,不用牽掛。天氣轉寒,皇上也要保重龍體。”
李德全點點頭:“姑娘放心,我傳到就是。姑娘歇著吧,若有事就叫小六子一聲。”
寤生忙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