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同時有很多人在他耳邊說話,密密麻麻的聲音越來越大,猶如一萬隻蜜蜂在耳道里築起蜂窩。
一皺眉,就像突然被關進冰箱裡,只聽見壓縮機寂靜而規律的嗡嗡聲。
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會躺在奇怪的水裡?
嗅了嗅,好重的金屬味,這藍藍的是什麼水?
想站起來,又缺乏站起來的動機。
想繼續躺下去睡,又不知道繼續睡下去是想逃避什麼。
恍恍惚惚,就這麼一直坐著。
“你已經醒來一個小時了,怎麼還在發呆?”
一棵逐漸枯萎的櫻花樹,緩緩拔動糾結的老樹根,來到烏霆殲旁邊。
“……”烏霆殲豎起耳朵,終於有了反應。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似乎是從那棵老櫻花樹的樹洞裡發出。
“……”烏霆殲緩緩轉過頭。
久未使用的視力輕易的看見樹洞裡,藏躲著一雙血紅眼睛。
從那樹洞裡發出的氣味,是他最討厭的東西。
“壞掉了嗎?聽的懂我在說什麼嗎?”樹洞裡的老吸血鬼問。
聽是聽見了,但聲音還未翻譯成令人理解的意思。
烏霆殲咀嚼著老吸血鬼的意思,視覺也開始翻譯周遭奇異的風景。
打鐵場,跟數天以前的打鐵場幾乎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灰沉的天空沒有一絲朝氣,沒有云,沒有風。
天空的顏色就像腐爛發黴的果凍,說不出來地叫人倒胃。
無數一摸即碎的灰焰懸浮在空氣裡,石階上佈滿了蜘蛛網般的粉碎性裂痕。
所有的櫻樹與柳杉全都枯槁低垂,沒有一片葉子留得住;那些原本盤根錯節的老根竟抓不住土壤,因為土壤看起來就像流動的巨大屍體,甚至開始冒出黑色的霧。
好幾棵爛掉的樹果然就這樣飄了起來,飄在如死水般沉重的黑氣裡。
沒有希望。
這個世界沒有了希望。
眼前感知的一切都在分崩離析中。
烏霆殲想起了久違的厭惡感,語言的能力在喉嚨裡重新組織。
“這裡,是什麼鬼?”烏霆殲瞪著樹洞裡的雙眼。
J老頭倦縮著乾枯的身體,眼睛眯成一條軟弱無力的線。
他心中暗暗佩服烏霆殲的精神力,畢竟他只會打造兵器,治療武者並非他的專長;能否在藍水中醒來,關鍵還得看烏霆殲自己有多想生存下來。
“橫行東京的獵命師啊,這裡是我,J老頭的地盤,省下你的傲氣吧。”
“J老頭?”
不需要從記憶中翻找,烏霆殲一下就想起了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少有的,超越種族,贏得諸方崇敬的名字。
為了使自己手中的兵器刻上這個名字,多少英雄願意五體投地,懇求賜器。
“獵命師,你的名字?”
“我不是獵命師。”
這點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喔?那可稀奇了,你的體內住了很多大怪物。”
“烏霆殲,我的名字。”
“烏家的子孫,竟然遭到族人的追殺啊……”
J老頭的眼睛,凝視著烏霆殲的右手斷腕處。
凝視著“那東西”。
“……”烏霆殲的左手緩緩離開波光流映的藍水,扶著凹槽邊緣,赤裸的身體慢慢站了起來。環顧四周,意識清朗,先不說與遭到命格奪舍前的惡劣狀態判若兩人,甚至比起過去全身爆滿凶氣的時候,都有明顯的差距。
因此失去力量了嗎?
不安的烏霆殲深深吸了一口氣——過去幾年不斷吞噬的爛命命格的能量,幾乎還剩下八成,只是這股強大的力量變得很穩定,且聚集在右肩脅處。
有那麼一瞬間,烏霆殲以為他的右手還在。
“你對我動了什麼手腳?”烏霆殲輕輕握拳,握著不存在的右拳。
那虛無的感覺,竟非常有能量聚集的真實感。
“動手腳?我可是幫你裝了,強到足以謀殺隕石的重兵器!”J老頭冷笑。
兵器?
重兵器?
烏霆殲明顯感覺右手承載著可怕的力量,這J老頭所言不假,卻不知從何問起。
“我不問你為什麼要強食這麼多奇兇敗劣的命,不過,你自己可曾想過,以你的功力根本無法跟你吃掉的東西對抗,更別提好好運用它們了……”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