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著心腸點頭:“對!”
太子沉默半晌,才慢慢地問:“很難嗎?”
萬貞仰頭看著閣樓上空的藻井,心中茫然一片,澀聲道:“也許很難,也許不難……然而,殿下,若你做不到,只怕以後我們沒有辦法相處!”
太子咬了咬牙,悶聲說:“你說!我一定做到!”
萬貞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第一,從此以後,你再不能說喜歡我這種話……至少,在你十八歲成年之前,我再也不想聽到你這麼說!”
太子用力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萬貞又道:“第二,從此以後,我住在院子裡,不會再主動來看你。即使我管著的事有需要和你商量的地方,我也只會讓人傳信……”
“那我可以去看你嗎?”
萬貞沉默了一下,嘆道:“殿下為東宮之主,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去看我,自然也行。可是,即使你去看我,我也頂多只能隔窗和你說說話,不會與你見面!”
太子喃喃地道:“你還拿我當小孩子,懷疑我不懂……可我其實都懂!不管見不見你,我的心意都不會變的!”
萬貞不管他的話,只是問他:“那麼,你答應嗎?”
“多久時間?”
“也到你十八歲,可好?”
太子閉著眼睛,靠在她肩膀上,長長的吁了口氣,低聲說:“我知道,你是在哄我……可是,哄就哄吧!十八歲,也不過三年多點兒,我等得起!我不怕你哄,我喜歡你哄著我!”
因為她願意哄著,是因為她心裡有他!儘管這份珍重愛憐,與他想要的那種喜歡不一樣,然而,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纏著她,磨著她,等著她。
萬貞聽著他的話,心頭一酸:每個人少年時喜歡一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會喜歡一生,會一直情深不移,會直到海枯石爛己心仍然不變!可是他不知道,這世間最莫測的東西,是人心;而最善變的,正是感情!
少年時那種突然萌發,不知因何而生,因何而長的愛慕,其實只要歲月稍加磨練,自然便會消退無蹤;乃至於將來的自己回頭來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何會那樣的痴狂迷戀。
就讓他這樣以為自己會一直不變,但卻在時光的荏苒中,慢慢地散去這份感情吧!
她在心底嘆息一聲,抬腳前行。太子下意識的想將她摟緊,但手臂稍稍用力,又鬆開了,目送她走下樓梯,慢慢地離開前院。
萬貞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住處,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發呆,直到華燈初上,宮女催促,才茫然的問:“什麼事?”
宮女小心翼翼的問:“廚房的人來接菜牌,等了很久也沒有,讓奴問您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萬貞搖了搖頭:“不想吃……我想睡……嗯,我是想睡了……睡一覺,什麼都會好的!”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神遊般的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想快點入睡;但閉上眼睛,她又睡不著,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想外面的流言會對東宮的造成什麼樣的不利影響,一會兒又想對流言推波助瀾的都會是些什麼人……但讓她想得最多,無論怎樣收攝念頭,想要驅逐出去的,卻仍然是太子那於她來說荒謬至極的告白。
怎麼可能呢?不應該這樣的!
她翻來覆去的在床上折騰,最後也在分不清究竟是睡還是醒的狀態裡迷糊了過去。夢裡她似乎被一隻無邊無際的大網重重包裹,怎麼努力也無法掙開,許多看得清、看不清的人影繞在她身邊,對她指指點點,責難咒罵。
而真正讓她擔心的,卻是這種指點咒罵,傷害不了她,卻會給她在乎的人造成致命的傷害,令他從小至今所有的努力都被流水沖走。
秋風颯颯,她卻驚得身上的汗幹了又溼,溼了又幹,偏又魘在夢中,無法清醒過來。
次日清晨,外間守夜的教養小宮女都還沒有醒來,她就已經睡不著了,早早地起來推開窗戶,卷高紗簾,怔怔地望著窗外出神。
此時太陽還未升起,天邊紅雲排空,朝霞流卷,隨著晨風聚合分飛,變幻著種種似是而非的形狀。她靜靜地看著,不知過了多久,寶瓶門口紅袍閃動,困擾了她一夜的少年捧著一束青碧藏金的桂花從後院方向走了進來。
許是起得太早,露水還重,他去折枝的時候被打溼了,鬢邊幾縷沒有梳順的頭髮粘在臉頰邊,烏黑如墨的髮絲,更襯得他面如冠玉,眉眼俊麗。
她下意識的想嗔怪他沾了風露,話到嘴邊又醒過神來,猛然抬手將窗簾拉了回來,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