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小可。初九對那位公子的意思昭然若揭,而這位公子今日表現雖多有不厚道之處,但明顯是郎有情郎有意、兩情相悅臭味相投,這兩人不知做了什麼累得他來為這對姦夫擦屁股善後。喬淨忿忿不平,初九非得請他吃兩頓飯不可。
喬淨再一想,越發覺得不對,這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怎麼會出現在清微觀,又怎麼會出現在眾掌門齊集的大廳內,實在匪夷所思。喬淨把賓客名單在心裡過了一遍,他沒有一一見過這些貴客的面,但以年齡推斷,已經能猜到七八分……如無意外,他應是梅莊的梅堯君公子了。
眾所周知,自疑案發生,梅莊便介入其中調查其中真相。初九當日能為梅堯君豁命相護,然而一年來,他卻讓初九蒙受著不白之冤。喬淨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只覺得初九真是倒了大黴,今日跑不了是被梅堯君氣到病發。
、初九的院子正對一座小亭,相去不過一箭之地。梅堯君溜走後,不知初九情形如何,心緒難平,忍不住帶了一套烹茶的器具,裝模作樣地烹茶,守在小亭內中。午後,不出所料,陸續有人進進出出,是喬淨領來大夫為初九看診。冬日日短,梅堯君聽壺裡的水沸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覺間,已到了黃昏時分。
天上彤雲密佈,又起了風,不見黃昏時的西山殘照,只見天色加倍地暗沉冷寂。梅堯君圍著煮水的小爐,依舊被凍得快失去知覺,日色將暝時,終於讓他等到大夫拎著藥箱從院內走出。
梅堯君上前,邀大夫到亭中,說是吃口熱茶再走。
茶不金貴,但梅公子卻是實打實的貴人。大夫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假意婉拒了一番後,便隨梅堯君步入亭中。
梅堯君親自為他斟上一杯茶。大夫頗有些受寵若驚,心中也大致猜到梅堯君是為何事來向他獻這殷勤。虛情假意地寒暄幾句過後,梅堯君明知故問道:“大夫是剛從初九觀主那裡出來?”
大夫點頭道:“然。”
梅堯君想向他詢問初九病況,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正在躊躇,卻聽大夫接著說道:“這兩月,一直是由區區不才為觀主診治。”
梅堯君不料他竟如此識趣,順著話頭說:“大夫醫術高明,此言過謙。只是不知觀主身患何疾,令你如此煩憂。”
大夫道:“哦,是觀主從前的舊傷未愈,兼又添了些病根。”
梅堯君眉梢一動,道:“可有大礙?”
大夫面有難色。
梅堯君道:“是我唐突,不該貿然出問,讓大夫為難了。我與觀主是舊相識,掛心之下,故作此問,非是有所居心,望大夫不要誤會。”
大夫乾笑兩聲,道:“梅公子德行出眾,在下不敢有此想,只是其中有些特殊,恐怕不便相告。”
梅堯君道:“大夫儘管放心,你今日所言,我自會守口如瓶。我不過想知道不知梅莊能否有幫得上忙的地方罷了。”
大夫遲疑片刻,才道:“那在下便不諱言了。觀主久病不愈,已有積重難返之勢……唉,只恨在下庸常之輩,空有濟世之心,而無迴天之能。”
梅堯君笑了兩聲,不以為然,他搖頭道:“大夫這話未免糊塗,他年紀輕輕,怎麼會……”梅堯君雖是不信,卻怎麼也不願說出那幾個字。他心裡直道:荒唐,真是荒唐,初九就在院內,我為何要坐在此處聽個瘋赤腳醫生胡言亂語?
見自己醫術被質疑,大夫面紅耳赤,同梅堯君較真起來:“在下醫術平平,但不至於到神智昏聵口吐胡言的地步,尤其是生死之事,更不敢妄論。觀主的身體,莫說在下,即便是藥神前輩入世救治,也未必能力挽狂瀾。”
梅堯君聽得頭皮一陣陣地發緊,喉間乾澀無比,他只是一直搖頭,略帶不屑道:“藥神的事,也要等藥神自己看過了才說得準,大夫何苦操這份心?”但他聲音極為沙啞,尾音微微顫抖著,虛有其表外強中乾。
不顧大夫面有不平之色,梅堯君禮節上的工夫都懶得做,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亭子。
此時風更加緊了,呼嘯的山風灌入他空空蕩蕩的袖口,纏緊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包裹住他的全身,如同一個沉默而冰冷的水鬼的懷抱,拖住他,墜往空無一物的深海。他朝著初九的住所走去,腳步踏在落滿白霜的石板上,甚至是輕快的——他想要見到初九,聽他親口否認大夫愚不可及的謊言,和初九和好,再細細地端詳初九,每一根頭髮都要仔細瞧過一遍才算。畢竟他好久沒有認真地看過初九,自然應該一次看個夠本。
院中分外安靜,聽不到半點聲息,幾乎靜得要讓人心裡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