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乃執玄兄偉,遣從弟遹等水軍七千至江西口。玄使郭銓、苻宏擊之,遹等敗走。玄頓巴陵,而館其谷。玄又破楊廣於夏口。仲堪既失巴陵之積,又諸將皆敗,江陵震駭。城內大飢,以胡麻為廩。仲堪急召佺期。佺期率眾赴之,直濟江擊玄,為玄所敗,走還襄陽。仲堪出奔酇城,為玄追兵所獲,逼令自殺,死於柞溪,弟子道獲、參軍羅企生等並被殺。仲堪少奉天師道,又精心事神,不吝財賄,而怠行仁義,嗇於周急,及玄來攻,猶勤請禱。然善取人情,病者自為診脈分藥,而用計倚伏煩密,少於鑑略,以至於敗。
子簡之,載喪下都,葬于丹徒,遂居墓側。義旗建,率私僮客隨義軍躡桓玄。玄死,簡之食其肉。桓振之役,義軍失利,簡之沒陣。弟曠之,有父風,仕至剡令。
楊佺期,弘農華陰人,漢太尉震之後也。曾祖準,太常。自震至準,七世有名德。祖林,少有才望,值亂沒胡。父亮,少仕偽朝,後歸國,終於梁州刺史,以貞幹知名。佺期沈勇果勁,而兄廣及弟思平等皆強獷粗暴。自雲門戶承籍,江表莫比,有以其門地比王珣者,猶恚恨,而時人以其晚過江,婚宦失類,每排抑之,恆慷慨切齒,欲因事際以逞其志。
佺期少仕軍府。鹹康中,領眾屯成固。苻堅將潘猛距守康回壘,佺期擊走之,其眾悉降,拜廣威將軍、河南太守,戍洛陽。苻堅將竇衝率眾攻平陽太守張元熙於皇天塢,佺期擊走之。佺期自湖城入潼關,累戰皆捷,斬獲千計,降九百餘家,歸於洛陽,進號龍驤將軍。以病,改為新野太守,領建威司馬。遷唐邑太守,督石頭軍事,以疾去職。荊州刺史殷仲堪引為司馬,代江績為南郡相。
仲堪與恆玄舉眾應王恭、庾楷,仲堪素無戎略,軍旅之事一委佺期兄弟,以兵五千人為前鋒,與桓玄相次而下。至石頭,恭死,楷敗,朝廷未測玄軍,乃以佺期代郗恢為都督梁雍秦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仲堪、玄皆有遷換,於是俱還尋陽,結盟不奉詔。俄而朝廷復仲堪本職,乃各還鎮。
初,玄未奉詔,欲自為雍州,以郗恢為廣州。恢懼玄之來,問於眾,鹹曰:“佺期來者,誰不戮力!若桓玄來,恐難與為敵。”既知佺期代己,乃謀於南陽太守閭丘羨,稱兵距守。佺期慮事不濟,乃聲言玄來入沔,而佺期為前驅。恢眾信之,無復固志。恢軍散請降,佺期入府斬閭丘羨,放恢還都,撫將士,恤百姓,繕修城池,簡練甲卒,甚得人情。
佺期、仲堪與桓玄素不穆,佺期屢欲相攻,仲堪每抑止之。玄以是告執政,求廣其所統。朝廷亦欲成其釁隙,故以桓偉為南蠻校尉。佺期內懷忿懼,勒兵建牙,聲雲援洛,欲與仲堪襲玄。仲堪雖外結佺期,內疑其心,苦止之,又遣從弟遹屯北塞以駐之。佺期勢不獨舉,乃解兵。
隆安三年,桓玄遂舉兵討佺期,先攻仲堪。初,仲堪得玄書,急召佺期。佺期曰:“江陵無食,當何以待敵?可來見就,共守襄陽。”仲堪自以保境全軍,無緣棄城逆走,憂佺期不赴,乃紿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佺期信之,乃率眾赴焉。步騎八千,精甲耀日。既至,仲堪唯以飯餉其軍。佺期大怒曰:“今茲敗矣!”乃不見仲堪。時玄在零口,佺期與兄廣擊玄。玄畏佺期之銳,乃渡軍馬頭。明日,佺期率殷道護等精銳萬人乘艦出戰,玄距之,不得進。佺期乃率其麾下數十艦,直濟江,徑向玄船。俄而回擊郭銓,殆獲銓,會玄諸軍至,佺期退走,餘眾盡沒,單馬奔襄陽。玄追軍至,佺期與兄廣俱死之,傳首京都,梟於硃雀門。弟思平,從弟尚保、孜敬,俱逃於蠻。劉裕起義,始歸國,歷位州郡。
孜敬為人剽銳,果於行事。昔與佺期勸殷仲堪殺殷顗,仲堪不從,孜敬拔刃而起,欲自己出取之,仲堪苦禁乃止。及為梁州刺史,常怏怏不滿其志。經襄陽,見魯宗之侍衛皆佺期之舊也,孜敬愈憤,見於辭色。宗之參軍劉千期於座面折之,因大發怒,抽劍刺千期立死。宗之表而斬之。思平、尚保後亦以罪誅,楊氏遂滅。
史臣曰:生靈道斷,忠貞路絕,棄彼弊冠,崇茲新履。牢之事非其主,抑亦不臣,功多見疑,勢陵難信,而投兵散地,二三之甚。若夫司牧居愆,方隅作戾,口順勤王,心乖抗節。王恭鯁言時政,有昔賢之風。國寶就誅,而晉陽猶起。是以仲堪僥倖,佺期無狀,雅志多隙,佳兵不和,足以亡身,不足以靜亂也。
贊曰:孝伯懷功,牢之總戎。王因起釁,劉亦慚忠。殷楊乃武,抽旆爭雄。庾君含怨,交鬥其中。猗歟群採,道睽心異。是曰亂階,非關臣事。
列傳第五十五
劉毅(兄邁) 諸葛長民 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