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上岸,李躍然也坐了起來,甩胳膊伸懶腰活動有些僵硬的身體。李欣然懶人一個,又瘋了一下午,再讓她騎車帶他回去,就是她敢帶他也不敢坐。只是推著腳踏車等在岸邊,眼看著幾個男生都走了,他家姐姐卻仍在遠處徘徊,一點兒沒過來的樣子。
何菁菁一收拾完自己,抬頭就瞧見李躍然眼巴巴地看著遠處的李欣然,推著輛不比他矮多少的車子,一副小身板被海風吹得像要飄起來似的,甚是好玩,便過去告訴他,李欣然似乎是掉了什麼東西,正在找,讓她們先走。
李躍然聽了眉頭微皺,什麼東西那麼要緊?問了幾句,見她們說不出什麼,便揮手讓那幾個女生先走,過了秋分,白日越來越短,又都住得挺遠,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至於他,只能認命地繼續在海風中等候他家姐姐了。
目送了幾人離開,李躍然支好車子又回到堤壩上發起呆來,只是這次不過片刻,就心頭一震,猛地起身。看著遠處一無所覺的丫頭,李躍然是真的急了,要漲潮了!
喊了幾聲,但是這麼遠的距離,又怎麼可能聽到,看著夕陽下模糊地人影,李躍然快要後悔死了,明明就對大海避之不及,怎麼今天就糊里糊塗地答應他姐姐來了這裡!海水漲得極快,隱約間已經能聽到海潮聲,只是這丫頭竟還在慢慢地走,她到底要幹嘛!
李欣然此時也是欲哭無淚,離開前發現手鍊掉了,只好回身尋找,可還沒找到呢,就被個木頭樁子碰了一下。那木頭常年被海水浸泡,上面爬滿了細碎的硬殼,鋒利非常,李欣然的小腿被劃了好幾道長長的口子,雖然不深,血卻流了不少。蹣跚地走了一會兒,又碰上漲潮,傷口被海水一浸,火辣辣地疼,於是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苦的李欣然很沒出息地哭了。
海水泡得久了,傷口漸漸麻木,只在行動間有些刺痛。李欣然還想繼續哭,只是耳畔傳來弟弟一聲聲愈發焦急的呼喚,讓她不得不停下,這時才發現海水已經越過大腿,快要漫上腰間。驚懼之下哪裡還顧得上哭,逃命要緊。只是,她似乎醒悟得太晚了,身後一個大浪打來,拍得她一個踉蹌,本就身形不穩,立時便栽進了海里,惶急間本能地掙扎,雖然會游泳,但浮起前仍喝了好幾口海水。
這段距離著實不近,李欣然又是個孩子沒什麼體力,平日裡也就在游泳池或小河溝裡遊過幾回,在起伏的海中游了不過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有些脫力了。只是弟弟的呼聲不止,隱隱帶著哭音,李欣然只能咬牙硬撐。浪頭愈大,又一次被海浪迎頭拍下後,李欣然終是沒了力氣。片刻的停頓後,四肢便再沒了動作的力氣,身體也似被灌了鉛一般漸漸下沉……
天色漸沉,風勢愈大,李躍然看著李欣然漸漸靠近,眉宇間憂色不減,心中卻漸漸鬆勁。沒成想一個浪花後,這丫頭再沒了影子!一時間再顧不上什麼,一躍投身入海,身形輕盈快如閃電,徑直向那丫頭消失的地方游去。下潛數米,依舊不見那丫頭的影子,隨後抓住一條黃花魚詢問,只是魚類的靈智有限,僅能模糊地傳遞著“下面”“前面”之類的零碎資訊。
隨著時間流逝,依舊感覺不到那丫頭的氣息,李躍然心中漸漸冰冷,難道竟是被暗流捲去了不成,怎麼會找不到……正當李躍然絕望之時,一道似有若無地呼聲傳過耳際,孩子……這裡……
李躍然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循著聲音遊了過去,感覺到身上壓力漸大,知道自己已經進了深海。許久,連他都有些疲乏了,卻突然感覺到姐姐的氣息,心中一動,歡喜不已,重又恢復了氣力。這次卻是沒遊多久,就看到一道柔柔的金光,耳畔的聲音也清晰了起來:“你是海瀾的什麼人?”
“海瀾是我的母親。”李躍然藉著那道光華,這才看清眼前的竟是一個巨大的珠蚌,稍一細想,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雖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不過您對家母的大恩我一直銘記在心。”
“原來如此,我說你身上怎麼有海瀾的氣息。”那聲音柔和而又慈祥,“什麼大恩不大恩的,不說你母親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便是同為海族,我也不能袖手旁觀。對了,你的母親還好嗎?當年她受了重傷,也不知道養好了沒?”
“母親九年前就過世了。”李躍然眼中微黯,“當年傷勢過重,我們的身體又與常人不同,不敢就醫,只是拖著,生下我後沒多久就走了。”
“啊……是這樣啊……”那珠蚌嘆息一聲,貝中的光華黯淡不少。
“您有沒有看見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兒?”李躍然雖然也傷感於母親的離世,但現下卻是找姐姐要緊,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