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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裡。”

林老太太道:“好啊。既然是老鄉,誰都不許走,我剛做好飯,就在家吃。”

林老太太和林素芳手腳麻利,一會兒功夫,飯桌支好,酒菜端了上來。雖然都是家常菜,卻也香氣撲鼻。

熊天厚坐到桌邊,提鼻子深吸一口氣,道:“好久沒吃過家鄉菜了,真香啊!”吃了一口菜,道:“這菜燒得沒說的,好手藝!”

林老太太道:“隨便做了幾樣,哪有什麼希奇的?”

熊天厚道:“可別小看咱們東北菜,裡面講究可大了。就說這土豆吧,要面而不酥,這就講究炸工;茄子要入味但是不能鹹口,這就講究調味和燒工;辣椒要熟還要脆口,這就是火候了。嘿,不要以為家常小萊上不了譜,其實越是簡單的菜,越要下大功夫。”

林老太太點頭道:“說的好,你懂。”

方隱鋒道:“他的嘴饞全師聞名,每到一地,必先打聽有什麼好吃的,從不虧待自己的肚子。有一年打仗,這傢伙捱了一槍,傷勢不重,我給他包紮傷口,他硬是把我消毒用的酒精給喝了,還說嘴裡淡得沒滋味,這麼好的酒,不喝可惜了。”

大夥兒一聽都笑了。林老太太年紀大了,陪了一會兒,先回房睡下。剩下三人接著聊,話題漸漸說得深了。林素芳道:“熊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隱鋒也從來不說,你能不能告訴我?”

熊天厚拍著胸口道:“你問吧,我一定告訴你。”

林素芳道:“當年他在軍隊裡幹得好好的,為什麼離開?聽說宋希廉長官親自挽留,說了不少好話,都沒有勸住他。”

這話一說出來,熊天厚與方隱鋒都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熊天厚低聲道:“弟妹,方醫官有一方石印,你見過沒有?”

林素芳道:“見過,還記得印上刻的兩個字:覓渡。那是他最寶貝的物件,輕易不肯離身。這方石印怎麼了?”

熊天厚道:“這方石印原來的主人,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叫瞿秋白。”

林素芳微微一驚,道:“瞿秋白,我聽說過這個人,那不是共產黨嗎?好象多年前死在福建了?”

方隱鋒面沉如鐵,緩緩說道:“不是很多年,民國二十五年,在閩西長汀!”

熊天厚道:“慚愧!槍殺他的部隊,正是我和方醫官服役的隊伍,國民革命軍第三十六師。”

方隱鋒從懷中取出石印,道:“瞿先生被俘之後,除了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虛弱,他的肺病也相當嚴重。宋師長命我和一位陳醫官給他治病,他很感謝我們,卻不肯服藥,說:‘我也是醫生,深知自己的病情。減輕一點痛苦是可以的,要治好病就大可不必了。’我當時並不理解,但是現在明白了,瞿先生已經斷絕了生存下去的念頭。這方石印,便是他在行刑之前送給我的紀念。”

熊天厚低聲一嘆,道:“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景,瞿先生飲一杯水酒,高唱歌曲,高呼口號,泰然走到羅漢嶺下的刑場,盤腿席地而坐,淡淡說道:‘此地甚好!’飲彈而死,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一點死的畏懼。”

方隱鋒道:“我總是想不明白,一個人面對死亡,怎麼能做到如此從容和淡定?如果瞿先生是一個赳赳武夫,面對刀槍大叫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麼我也許欽佩他的勇氣,卻絕不會刻骨銘心記住他。我痛心的是……他是一個文士啊!一個典型的中國知識分子,從來就不是舞刀弄槍的人。他應該生活在書齋裡面,如果他願意,他可以成為舉世聞名的學者、作家、詩人、翻譯家、書法家、畫家、金石家甚至名醫,這些對他而言都是輕而易舉。如果他願意,他完全可以不死,只要他低下頭,放棄自己所追求的信仰,馬上會得到一條生路。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他不齒讓自己的脊樑彎曲,而是把自己點燃成一根火炬,去照亮黑暗,直到把自己的生命燒個精光。”

熊天厚道:“我聽說瞿先生在共產黨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用他們的話講,叫做犯了路線錯誤,永不被重用,甚至被清離出主力部隊。”

方隱鋒黯然道:“也許這才是瞿先生最大的悲劇,國民黨懸賞重金要買他的命,共產黨卻在這個時候把他遺棄,蒼茫天下,何處是他存身立足之地?”頓了頓,又道:“常人若到了這種境地,必是心灰意冷、萬念俱焚,但是瞿先生沒有!共產黨也好,國民黨也罷,誰也無法動搖瞿先生的靈魂和信仰!正所謂士可殺而不可辱,當年文天祥被捕後,跳水、撞牆,唯求一死。瞿先生也一樣,早已冷漠了虛名、淡忘了利益,因此在他羸弱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