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關文書去了。
雄雞一唱,函谷關便活了。號角悠揚長鳴,關門隆隆開啟,裡外車馬在燈燭火把中流水般出入,卻是一片繁忙興旺。王稽車馬隨從二十餘人,也隨著車流出了驛館。一上官道,王稽便吩咐收起旌旗儀仗快馬行車。一氣走得三個時辰,將近正午時分便到了平舒城外 。王稽正要下令停車路餐,卻見西面煙塵大起旌旗招搖,前行精悍御史快馬折回高聲道:“稟報大人,是穰侯旗號!” “車馬退讓道邊!”一聲令下,王稽便下車站在道邊守侯。
片刻之間,穰侯魏冄的車騎馬隊已經卷到面前。魏冄此次是到河內巡視,隨帶兩千鐵騎護衛,聲勢卻是驚人。遙見道邊車馬,魏冄已經下令馬隊緩行,卻正遇王稽在道邊高聲大禮,便也高聲笑道:“王稽啊,出使辛勞了!”王稽肅然拱手:“謝過丞相勞使。秦魏修好盟約已成,魏國君臣心無疑慮。”魏冄敲著車廂點頭道:“好事也。關東還有甚變故了?”王稽道:“稟報丞相:山東六國無變,大勢利於我秦!” 魏冄便是哈哈大笑:“好!老夫這便放心也!”倏忽臉色便是一沉,“謁者王稽,有否帶回六國遊士了?此等人徒以言辭亂國,老夫卻是厭煩。” 王稽笑道:“稟報丞相:在下使命不在選士,何敢越俎代庖?”魏冄威嚴地瞥了王稽一眼:“謁者尚算明白了。好,老夫去河內了。”腳下一跺,馬隊簇擁著軺車便隆隆遠去了。
突然,篷車中卻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特使大人,張祿請出車步行。”
“為何?”王稽大是驚訝。
篷車聲音道:“穰侯才具智士,方才已有疑心,只是其人見事稍緩,忘記搜尋車輛,片刻後必然回搜。在下前行,山口等候便了。”王稽略一思忖便道:“也好,便看先生料事如何?開啟車篷!”嚴實的行裝篷布開啟,一個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跳下車來,對著王稽一拱手便匆匆順著官道旁的小路去了。王稽第一次在陽光下看見這個神秘的張祿,雖則依然垂著面紗,那結實周正的步履卻仍然使王稽感到了一絲寬慰 。
黑色身形堪堪隱沒在枯黃的山道秋草之中,王稽一行打尖完畢正要上道,便見東面飛來一隊鐵騎遙遙高喊:“謁者停車——!”王稽一陣驚訝,卻又不禁笑了出來,從容下車站在了道邊。便在此時,馬隊已到眼前,為首千夫長高聲道:“奉穰侯之命:搜查車輛,以防不測!”
王稽拱手笑道:“將軍公務,何敢有他?”便淡然坐在了道邊一方大石上捧著一個皮囊飲水去了。片刻之間,二十多名騎士已經將王稽座車與三輛行裝車裡外上下反覆搜過,千夫長一拱手說聲得罪,便飛身上馬去了。
王稽這才放心西行,車馬走得一程,遙遙便見前方山口佇立著一個黑色身影。車馬到得近前,王稽便是一拱手:“先生真智謀之士也!”黑衣人卻是悠然笑語:“此等小事,何算智謀?”便徑自跨上了王稽軺車後的篷車,“公腳踏車,我卻要睡了。”王稽笑道:“先生自睡無妨,秦國只有一個穰侯也。”
第十三章 遠交近攻
一、離宮永巷深深深
十月之交,秦川原野草木蒼黃。
這日午後時分,一隊車馬出了咸陽南門,過了渭水大石橋,便轔轔開向了東南河谷的一座灰色城堡。幾乎就在車馬大隊堪堪進入城堡之時,一騎快馬從後飛來遙遙高喊:“謁者 羽書急報!”馬隊簇擁的一輛青銅篷車便停了下來,車旁一人立即從騎士手中接過羽書,利落拆開遞進了篷車。片刻之後,篷車裡傳出了一句話:“著王稽明日來見。”說罷腳下輕輕一跺,馬隊便隆隆開進了城堡。快馬騎士飛去之時,寒涼的秋風鼓著暮色便徐徐湮沒了河谷城堡。
秦昭王很是煩悶,便來到了這座很少駐蹕的行宮。這座行宮叫做離宮,是父親惠文王建造的。至於為何叫了如此一個名字,秦昭王卻是實在說不清楚,記得當年問過母后,母后只是一笑:“毋曉得,叫甚是甚了。”母后的笑意分明有著些許神秘,秦昭王卻也不再問了。他對撲朔迷離的宮廷隱秘素來很厭煩,甚至對一切密謀事體都有一種本能的不喜歡。然則,他卻偏偏生在了王宮,做了國王,且還是個權力交織最是盤根錯節的非親政國王。在孝公商鞅變法之後,秦國還沒有出現過如此錯綜複雜的權力交織。當此之時,若脫開密謀兩字,他便註定要被碾得粉碎!上天何其昏聵,如何偏偏讓他這個厭煩權謀之人,頂起了非常之期最需要機謀的王冠,竟註定要終生浸泡在權謀之中?攝政太后、開府權相、赫赫四貴、巍巍武安君,他身邊到處聳立著權力的高山,他這個秦王便始終只能在這些權力高山的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