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體內真氣激盪,痛苦無比,反盼望冰水愈早漲到口邊愈好,溺死於水,那比之如萬蟲咬齧、千針鑽刺的散功舒服百倍了。忽聽得童姥“啊”的一聲,一個筋斗倒翻了下來,撲通一響,水花四濺,摔跌在積水之中。原來她重傷之下,手足無力,爬了七八級石階,一塊拳頭大的碎冰順水而下,在她膝蓋上一碰,童姥穩不住身子,仰後便跌。這一摔跌,正好碰在虛竹身上,彈向李秋水的右側。積水之中,三人竟擠成了一團。童姥身材遠比虛竹及李秋水矮小,其時冰水尚未浸到李秋水胸口,卻已到了童姥頸中。童姥也正在苦受散功的煎熬,心想:“無論如何,要這賤人比我先死。”要想出手傷她,但兩人之間隔了個虛竹,此刻便要將手臂移動一寸兩寸也是萬萬不能,眼見虛竹的肩頭和李秋水肩頭相靠,心念一動,便道:“小和尚,你千萬不可運力抵禦,否則是自尋死路。”不待他回答,催動內力,便向虛竹攻去。童姥明知此舉是加速自己死亡,內力多一分消耗,便早一刻斃命,但若非如此,積水上漲,三人中必定是她先死。
李秋水身子一震,察覺童姥以內力相攻,立運內力回攻。虛竹處身兩人之間,先覺挨著童姥身子的臂膀上有股熱氣傳來,跟著靠在李秋水肩頭的肩膀上也有一股熱氣入侵,霎時之間,兩股熱氣在他體內激盪衝突,猛烈相撞。童姥和李秋水功力相若,各受重傷之後,仍是半斤八兩,難分高下。兩人內力相觸,便即僵持,都停在虛竹身上,誰也不能攻及敵人。這麼一來,可就苦了虛竹,身受左右夾攻之厄。幸好他曾蒙無崖子以七十餘年的功力相授,三個同門的內力旗鼓相當,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他倒也沒有在這兩大高手的夾擊下送了性命。童姥只覺冰水漸升漸高,自頭頸到了下頦,又自下頦到了下唇。她不絕催發內力,要儘快擊斃情敵,偏偏李秋水的內力源源而至,顯然不致立時便即耗竭。但聽得水聲淙淙,童姥口中一涼,一縷冰水鑽入了嘴裡。她一驚之下,身子自然而然的向上一抬,無法坐穩,竟在水中浮了起來。她少了一腿,遠比常人容易浮起。這一來死裡逃生,她索性仰臥水面,將後腦浸在積水之中,只露出口鼻呼吸,登時心中大定,尋思水漲人高,我這斷腿人在水中反佔便宜,手上內力仍是不住送出。虛竹大聲呻吟,叫道:“唉,師伯、師叔、你們再鬥下去,終究難分高下,小侄可就活生生的給你們害死了。”但童姥和李秋水這一斗上了手,成為高手比武中最兇險的比拚內力局面,誰先罷手,誰先喪命。何況兩人均知這場比拚不倫勝敗,終究是性命不保,所爭者不過是誰先一步斷氣而已。兩人都是十分的心高氣傲,怨毒積累了數十年,哪一個肯先罷手?再者內力離體他去,精力雖越來越衰,這散功之苦卻也因此而得消解。又過一頓飯時分,冰水漲到了李秋水口邊,她不識水性,不敢學童姥這麼浮在水面,當即停閉呼吸,以“龜息功”與敵人相拚,任由冰水漲過了眼睛、眉毛、額頭,渾厚的內力仍是不絕發出。虛竹咕嘟、咕嘟、咕嘟的連喝了三口冰水,大叫:“啊喲,我……我不……咕嘟……咕嘟……我……咕嘟……”正驚惶間,突然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他急忙閉嘴,以鼻呼吸,吸氣時只覺胸口氣悶無比。原來這冰庫密不通風,棉花燒了半天,外面無新氣進來,燃燒不暢,火頭自熄。虛竹和童姥呼吸艱難,反是李秋水正在運使“龜息功”,並無知覺。火頭雖熄,冰水仍不斷流下。虛竹但覺冰水淹過了嘴唇,淹過了人中,漸漸浸及鼻孔,只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而童姥與李秋水的內力仍是分從左右不停攻到。虛竹只覺窒悶異常,內息奔騰,似乎五臟六腑都易了位,冰水離鼻孔也已只一線,再上漲得幾分,便無法吸氣了,苦在穴道被封,頭頸要抬上一抬也是不能。但說也奇怪,過了良久,冰水竟不再上漲,一時也想不到棉花之火既熄,冰塊便不再融。又過一會,只覺人中有些刺痛,跟著刺痛漸漸傳到下頦,再到頭頸。原來三層冰窖中堆滿冰塊,極是寒冷,冰水流下之後,又慢慢凝結成冰,竟將三人都凍結在冰中了。堅冰凝結,童姥和李秋水的內力就此隔絕,不能再傳到虛竹身上,但二人十分之九的真氣內力,卻也因此而盡數封在虛竹體內,彼此鼓盪衝突,越來越猛烈。虛竹只覺全身面板似乎都要爆裂開來,雖在堅冰之內,仍是炙熱不堪。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然間全身一震,兩股熱氣竟和體內原有的真氣合而為一,不經引導,自行在各處經脈穴道中迅速無比的奔繞起來。原來童姥和李秋水的真氣相持不下,又無處宣洩,終於和無崖子傳給他的內力歸併。三人的內力源出一門,性質無異,極易融合,合三為一之後,力道沛然不可復御,所到之處,被封的穴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