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運氣再衝衝環跳穴看,說不定牽動經脈,能衝開被封的穴道。”那少女道:“我早衝過了,一點用處也沒……”那婦人忽道:“噓!有人來了!”
只聽得腳步細碎,有人推門進來,也是一個女子。那女子擦擦幾聲,用火刀火石打火,點燃紙煤,再點亮了油燈,轉過身來,突然見到蕭峰、阿朱、以及那兩個女子,不禁“啊”的一聲驚呼。她絕未料到屋中有人,驀地裡見到四個人或坐或站,都是一動也不動,登時大吃一驚。她手一鬆,火刀、火石錚錚兩聲,掉在地下。
先前那婦人突然厲聲叫道:“阮星竹,是你!”
剛進屋來的那女子正是阮星竹。她回過頭來,見說話的是個中年女子,她身旁另有一個全身黑衣的少女,兩人相貌頗美,那少女尤其秀麗,都是從未見過。阮星竹道:“不錯,我姓阮,兩位是誰?”
那中年女子不答,只是不住的向她端相,滿臉都是怒容。
阮星轉頭向蕭峰道:“喬幫主,你已打死了我女兒,還在這裡幹什麼?我……我……我苦命令的孩兒哪!”說著放聲大哭,撲到了阿朱的屍身上。
蕭峰仍是呆呆的坐著,過了良久,才道:“段夫人,我罪孽深重,請你抽出刀來,將我殺了。”
阮星竹泣道:“便一刀將你殺了,也已救不活我那苦命的孩兒。喬幫主,你說我和阿朱的爹爹做了一件於心有愧的大錯事,害得孩子一生孤苦,連自己爹媽是誰也不知道。這話是不錯的,可是……你要打抱不平,該當殺段五爺,該當殺我,為什麼卻殺了我的阿朱?”
這時蕭峰的腦筋頗為遲鈍,過了片刻,才心中一凜,問道:“什麼一件於心有愧的大錯事?”阮星竹哭道:“你明明知道,定要問我,阿朱……阿朱和阿紫都是我的孩兒,我不敢帶回家去,送了給人。”
蕭峰顫聲道:“昨天我問段正淳,是否做了一件於心有愧的大錯事,他直認不諱。這件虧心事,便是將阿朱……和阿紫兩個送與旁人嗎?”阮星竹怒道:“我做了這件虧心事,難道還不夠?你當我是什麼壞女人,專門做虧心事?”蕭峰道:“段正淳昨天又說:‘天可憐見,今日讓我重得見到一個……一個當年沒了爹孃的孩子。’他說今日重見這個沒了爹孃的孩子,是說阿紫,不是說……不是說我?”阮星竹怒道:“他為什麼要說你?你是他拋棄了關人的孩子嗎?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又怎生得出你這畜生?”她恨極了蕭峰,但又忌憚他武功了得,不敢動手,只一味斥罵。
蕭峰道:“那麼我問他,為什麼直到今日,兀自接二連三的再幹惡事,他卻自己承認行止不端,德行有虧?”阮星竹滿是淚水的面頰上浮出淡淡紅暈,說道:“他生性風流,向來就是這樣的。他要了一個女子,又要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接二連三的荒唐,又……要你來多管什麼閒事?”
蕭峰喃喃道:“錯了,錯了,全然錯了!”出神半晌,驀地裡伸出手來,拍拍拍拍,猛打自己耳光。阮星竹吃了一驚,一躍而起,倒退了兩步,只見蕭峰不住的出力毆打自己,每一掌都落手極重,片刻間雙頰便高高腫起。
只聽得“呀”的一聲輕響,又有人推門進來,叫道:“媽,你已拿了那幅字……”正是阿紫。她話未說完,見到屋中有人,又見蕭峰左手抱著阿朱,右手不住的擊打自己,不禁驚得呆了。
蕭峰的臉頰由腫而破,跟著滿臉滿手都是鮮血,跟著鮮血不斷的濺了開來,濺得牆上、桌上、椅上……都是點點鮮血,連阿朱身上、牆上所懸著的那張條幅上,也濺上了殷紅色的點點滴滴。
阮星竹不忍再看這殘酷的情景,雙手掩目,但耳中仍不住聽到拍拍之聲,她大聲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阿紫尖聲道:“喂,你弄髒了我爹爹寫的字,我要你賠。”躍上桌子,伸手去摘牆上所懸的那張條幅。原來她母女倆去而復回,便是來取這張條幅。
蕭峰一怔,住手不打,問道:“這個‘大理段二’,果真便是段正淳麼?”阮星竹道:“除了是他,還能有誰?”說到段正淳時,臉上不自禁的露出了一往情深的驕傲。
這兩句話又給蕭峰心中解開了一個穎團:這條幅確是段正淳寫的,那封給汪幫主的信就不是他寫的,帶頭大哥便多半不是段正淳。
他心中立時便生出一個念頭:“馬伕人所以冤枉段正淳,中間必有極大隱情。我當先解開了這個結,總會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這麼一想,當即消了自盡的念頭,適才這一頓自行毆擊,雖打得滿臉鮮血,但心中的悔恨悲傷,卻也得了個發洩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