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這一去,又好半天沒有資訊。王有齡在家跟胡雪巖兩個人對飲坐等,直等到鍾打九下,才看見高升打著一盞燈籠把劉二照了進來。
人已到了,王有齡便從容了,先問劉二吃過飯沒有?劉二說是早已吃過,接著便說,『高二爺來的那一刻,我正在上頭回公事,交代的事很多,所以耽誤了。你老這封信,撫臺早就看過,直到此刻才有話。』
『噢!』王有齡見他慢條斯理地,十分著急,但急也只能急在心裡,表面上一點不肯擺出來。
『 上頭交代∶請王大老爺到湖州接了印,一等有了頭緒,趕快回省。這裡的公事也很要緊!』
『這裡』當然是指海運局。王有齡喜心翻倒,與胡雪巖相視而笑,盡在不言。
這下劉二才恍然大悟,心裡懊悔,原來他海運局的差使,直到此刻,才算定局。早知如此,這個訊息真是奇貨可居,應當另有一番醜表功的說法。
不過此刻也還不晚。
於是他立即蹲下身子來請了個安∶『恭喜王大老爺!我曉得你老急著等
資訊,伺候在我們大人身邊,一步不敢離開,到底把好訊息等到了。『
『承請之至。』王有齡懂他的意思,封了十兩銀子一個賞封,把劉二打發了走。
『總算如願以償,各方面都可以交代了。』胡雪巖開玩笑他說,『王大老爺!我要討樁差使,到湖州上任的船,由我替你去僱。』
這自然是要照顧阿珠家的生意,王有齡使也笑道∶『別的差使,無有不可,就是這樁不行。』
兩人哈哈大笑,把王太太驚動了,親自出來探問,這是一個因頭,其實她是要來聽聽訊息,分享這一份她丈夫大交官運的喜悅,好在彼此已成通家至好,她也不避胡雪巖,坐在一起,向他謝了又謝,然後問道∶『胡少爺,你怎麼不捐個官?』
『對了!』王有齡立即介面,『這實在是件要緊大事。雪巖,你有個功名在身上,辦事要方便得多。譬如說海動局,你如果也是個州縣州子,我就可以保你當委員,替我主持一切。事情不就好辦了嗎?』
『話是不錯。不過老實說,我現在頂要緊的一件事,是先要把阜康辦了起來。』說著,向王太太看了一眼。
王有齡會意,有些話他當著王太太不肯說,便託故把他妻子調了開去。
『阜康要早早開張。藩臺衙門那幾萬銀子,得要快領下來做本錢。雪公,你明天再去催一催,我這裡已經託了人了。』
『這好辦。』王有齡說,『我現在心裡亂得很,不知道該先辦何事,後辦何事?』
『官場的規矩我不十分在行。大家慢慢商量,盡這一夜工夫,理出個頭緒來。
一宵細談,該辦的事,孰先孰後,一條一條都寫了下來。胡雪巖是忙著去籌備阜康,王有齡的第一件大事,是要去物色幕友。
幕友的名堂甚多,刑、錢兩席以外,還有管出納的『帳房』、寫信的『書啟』,以及為子弟授書的『教讀』、幫忙考試的『閱卷』、徵收地了的『徵比』等等。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刑名』和『錢穀』。臬司衙門的俞師爺,是早就答應過王有齡,為他好好物色的,所以第二夭他專誠去拜訪俞師爺。來意不道自明,『刑名』一席,俞師爺已經替王有齡準備好了,就是他的學生。
俞師爺的這個學生,名叫秦壽門,名為學生,其實年齡與俞師爺相差無幾,當然也不是初出茅廬。大致走上幕賓這條路子,雖說『讀書不成,去而學幕』,好象是末路,但卻是『神仙、老虎、狗』的生涯。名幕的聲光,十分煊赫,此輩不但律例爛熟,文筆暢達,而尤貴乎師承有自,見多識廣,所以學幕的過程,十分重要。
秦壽門跟隨俞師爺多年,由州縣開始,歷經府、道,一直學到臬司衙門,瞭解地方上整套司法的程式,以及每一級的職權範圍和特性,是謂『能得其全』,比那僅僅於州縣,或是臬司衙門的,自然高明得多。
他在十年前就已出道,館地從來沒有間斷過,前年因為父母雙亡,回到原籍紹興奔喪,接著又生了一場病,最近身體復元來投靠老師,俞師爺正好把他薦給王有齡。當時請了來彼此見面,一談之下,相當投機,王有齡心想,幕友除了自己來得以外,還要講關係、通聲氣,否則本事雖大,事倍功半,現在是俞師爺介紹的人,將來不管什麼案子,由縣裡申詳到省,俞師爺當然要盡力維持,這就等於出一份『脩金』,聘了兩位幕友,豈不划算?
於是即時下了口頭聘約,彼此都很滿意。王有齡對於另一位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