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處,府中花匠怎不打理?”
謝沉沉默未答時,我想那地方久無人居、府中奴僕憊懶也是有的,而謝相忙於天下民生,如何能對府內事面面俱到。且我離了謝家,謝沉無需再執禮晨昏定省,平日裡肯定不往那附近走的,十有八|九在今日之前,也不知奴僕憊懶使那處雜草叢生。
就要將這話岔過不提時,謝沉卻抬眼看著我問道:“王妃以為當打理嗎?”
這話問得似乎有點奇怪,就是普通的官宦之家,都會精心修整庭院,何況如謝氏這等書香名門,謝沉豈會容後院某處雜草亂生,他家乃天下儒首,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謝沉這樣問,怕是因為太過客氣守禮,因見我問,便欲遵從我意。我連忙含笑道:“打理了雅緻些,不打理也別有一番野趣,此是謝相家事,當由謝相自己決定。”
謝沉再看了我一眼,淡淡道:“王妃所言甚是,此是謝某個人之事。”
扶著綠璃的手登車後,我透過風吹起的車窗綃紗縫隙,見謝沉仍站在謝府門前,似要依禮等我車馬遠去後方才轉身回府,日光下月白衣袍被浣去淡淡的藍色,宛著雪衣,在初春風中衣袂後揚。
我望著身影似融在日光雪光中的謝沉,腦海中忽然閃現過一段畫面。細雪紛紛,我與謝沉亦衣衫如雪,那是服喪的白衣,似乎時間是在謝尚書逝後不久,謝沉在府中守孝,我在府中守寡,我與謝沉走遇在硃色長廊中,謝沉微垂首向我行禮後側避一邊,我垂眸從他身邊走過,朔風穿廊而過,細雪落在我與他的肩頭。
回到晉王府時,天色尚早,蕭繹人在宗正寺中,還未回府。
景朝蕭氏祖制,皇子年滿十五都會參理政事,而根據皇子們所負責的政事,可看出他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譬如秦皇后的兩個兒子,齊王參理吏部事,越王參理戶部事,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對這兩個兒子的偏愛器重。
蕭繹還是太子時,皇帝雖不喜這個兒子,但有一幫堅守正統的大臣盯著,有天下人看著,做事也不能太難看,還讓蕭繹參理了幾件禮部事務。等蕭繹和我的那檔子事爆出來,蕭繹被貶成了晉王后,皇帝直接就將蕭繹丟到宗正寺去了。
宗正寺主司宗室之籍,雖因事務皆與皇族相關,表面看著光鮮,但實際上半點軍國大事管不到,蕭繹手中沒有丁點實權,可說是直接被排除出景朝的權力圈層了。
這般處境,我怎能不憂,怎能不殫精竭慮為他打算呢。今日“盡人事”之事已做,還能做的,就是去求求天命了,我就走進王府中佛堂,拈香祭拜沈皇后,一壁在心中向沈皇后懺悔我曾經的所作所為,一壁請求沈皇后在天之靈保佑蕭繹度過難關。
要懺悔和要保佑的都太多了,我閉眸合十,在心中和沈皇后說了許多的話,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後,身後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回府的蕭繹在為沈皇后上了一炷香後,也在我身邊撩袍跪下。我望著前方壁掛著的沈皇后畫像,望著畫中沈皇后慈和如菩薩的面容,愧悔嘆息著道:“若知今日,你母后定後悔將你交給我照料,泉下定然怪我……”
蕭繹沒有接聲,只是扶我起身後,又牽住我一隻手道:“跟我來。”
原被蕭繹牽著算不得什麼,記憶裡我常與蕭繹牽手的,在十六歲及那之前,我牽著小小的蕭繹,帶他去沈皇后身邊,帶他去書房唸書,小小的蕭繹牽著我的手,帶我去看他新寫的字、新畫的畫。
可那是虞女官和太子殿下,而不是……夫妻。我可以將蕭繹視作太子殿下、視作晉王、視作我恩人的遺孤,唯獨無法將他當成我的夫君,我可以為報答沈皇后恩情而為蕭繹做一切事,但感情的事,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那個被我忘記的虞嬿婉,也許對蕭繹是真有情與欲的,可失去記憶的我沒有,在我心裡,無論蕭繹長多少歲,都是那個牽著我手的小小男孩。
儘管事實早擺在眼前,可我心裡並不能接受和蕭繹已是夫妻的事實,對此刻蕭繹牽我的手,心中也不由默默感覺彆扭,只是為顧及蕭繹感受,而未將手抽離。
但蕭繹自小心思溫柔細膩,似乎能感覺到我的彆扭,向前走幾步後就將我的手鬆開了。他在暮色中看向我,神色也無半分不悅,溫和地道:“跟我來,我有東西想給你看。”
至王府書房中,蕭繹取了一隻紫檀木箱出來,箱子上著鎖,似乎裡面裝的是極為珍貴的物事。
可王府內連奇寶異珍都隨意擺放的,何物值得如此珍藏?疑惑的我,見蕭繹從箱中取出了一沓沓的書信,心中更感不解時,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