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計較這般。”
文箐一看,果然是適才說話極不客氣的那個胖子。可是他怎麼便知自己是小販?何來此語?她看向小黑子:“你上午賣 墨,見得過他?”。
小黑子見慶弟一眼看出其中原委,悶聲道:“真是狹路相逢,冤家路窄。上午賣 墨,他存心找茬,愣是把我的生意攪了。咱們如今還給他騰地方,慶弟,我是真窩火。”他這邊細細說了具體過程,要不是掛切著慶弟生病,自己時時念及一個“忍字”,否則上午便同這胖子撕破臉皮了。
文箐聽完,心裡亦是十分不平靜:這座位自己讓得真冤,早知此人這德性,便……自己這一讓倒反而瞧成軟弱與巴結討好了。可是不讓又如何?難不成再次發生鄭商人搶胭脂盒類似事件?胖子既同書生一道,想來也是讀得詩書的,衣著又十分好,比旁邊生員可是看起來富貴得多,自己是不想得罪此人了。上次不過是遇到一個讀了幾年書的無賴,結果要是沒有袁彬出現,便會被訛上了。如今,生怕惹禍上身,默唸《靜心經》“上士不爭,下士好爭……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更是扯了小黑子勿要發作。
小黑子憤道:“慶兄弟,你這下曉得這人有多無禮了吧。咱們適才便是不該讓座……”
小二在一旁,給他們上茶,亦好言相勸,並再三感激他們如此大度。小黑子得了他這話,也不想為難人家,只讓他倒好茶,速速下去。
文簡仍是有幾分不明情況,雖然其間說了一句“那人說黑子哥,是惡人”的評價後,又低頭想他的問題。此時想清後,便問道:“哥,王戎他怎麼就曉得那是苦李?”
小黑子見他一臉稚氣,渾似身邊的煩惱半點不曾擾得他,反而還在繼續剛才的典故,一時也覺得好笑,便也拋了怒火於一旁,眼下有能為人師的機會,自是不放過,一臉認真地道:“簡弟,你想啊,路邊人來人往,既然前面有過折斷的樹枝,要是好吃的話,還不都摘光了?還能留到後來。”
文簡仍謹記以前的教導,疑惑地道:“可是,不摘,是因為犯盜。哥以前說是摘樹上鮮桃,那叫‘盜’。不好……”
小黑子被他逗樂,此時是真忘了剛才的不痛快了,哈哈大笑道:“這王戎真是聰明。可是簡弟更厲害。”
文箐點頭,對弟弟這個搭話很滿意,至少自己同他講的,不說全部記得,可是大部分都在他腦子裡長了記性——很是欣慰,頗有成就感。微笑道:“要摘有主的桃李,是‘盜’;摘那無主的話,則無妨,無須顧慮。”
那邊書生們本來正在酬唱和詩,結果因為某句有了爭論,開始引經據典,力圖奪倒對方。沒想到,扯著扯著,話題便扯遠了。比如眼下正在爭論一個問題:柏梁臺詩(酬和詩體的鼻祖與開端),到底哪句最為高雅?東方朔其人……
文箐心想,柏梁臺詩,妙就妙在每句詩的主人所賦內容,恰是他們個人職業或身份或性情的真實寫照。高雅不高雅,非關緊要。著緊的畢竟皇帝在前頭開的首句,誰還敢高過一頭去?東方朔作收尾,他最後那一句那是相當詼諧,正是東方朔之性格寫照。這要是書生太呆板了,可不就是嫌那句不如武帝開篇的氣勢麼?
那胖子卻因次和的問題,拉拉扯扯,說到了蘇軾所和之經典詩句(《和子由澠池懷舊》),又提出一個問題:為何蘇軾兄弟如此出名,怎麼他們的後代反而是名不經傳了呢?
文箐覺得,文人之間,討論討論是常有的事,想想當初老爸的一群學生沒事亦被請到家裡來開座談會似的,爭得面紅耳赤,那時她正在上小學,還忙著給燒水遞茶,聽到那些爭論,只覺得是無聊得很啊,自此便不想多向古文學靠攏——可是老爸喜歡,說這叫學術探討。
旁邊書生桌是熱鬧,聲音亦大,小黑子亦尖著耳朵聽,卻嫌酸腐,又自覺自己不太懂,才樂起來的情緒,又低沉下來。
文箐視看透他心一般,安慰道:“黑子哥,他人喜樂且由他,我們且尋我們的自在與高興。你要是不喜那人,當作不存在,便是最好的輕視了。”
小黑子聽得這話,也深覺慶兄弟這話極是有道理,這會兒也不顧忌什麼坐姿,懶散地往椅上一靠,在桌下伸長了腿,只覺四肢百閡都通暢。想著兄弟倆由輕鬆的話題又轉為做人的道理。便道:“慶弟,你這故事就講完了?我怎麼還沒品出味兒來呢。”
文箐點頭道:“要想聽,還有呢。說的還是王戎,他家有棵李樹結的好果子,且他生性節儉,想掙錢,於是要賣 李。又擔心要賣 於他人的話,人家吃了李得了核,隔上一兩年,也能種得李,誰還